第3章 熵之迷宫

齿轮咬合的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

凌夜握住插在胸口的沙漏碎片，粘稠的金色血液正顺着骨节分明的指缝滴落。那些悬挂在空中的“自己”突然齐刷刷睁开眼睛，数百双瞳孔里跳动着相同的暗红色火焰。

“欢迎来到永恒刑场。”

所有残骸同时开口，声波在齿轮间震荡出诡异的和声。

“我们都是被时间遗弃的祭品。”

星璃突然跪倒在地。她的右手背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色石质。光苔从她袖口疯狂涌出，却在触及空气的瞬间粉碎成晶尘——预知之力在这个空间被放大了百倍，反噬也随之增强。

“别看那些幻象！”凌夜用逆命之力凝聚出光罩笼罩二人，却发现光罩表面迅速爬满锈迹，“这里的熵增速度是外界的千倍，任何防御都会加速腐朽。”

话音未落，最近的残骸突然挣脱锁链。这个“凌夜”半边身体已经白骨化，胸腔里的沙漏碎片却亮起刺目血光：“把时骸交给我，你就能取代墨鸦成为新的守墓人。”

星璃突然抓住凌夜的手腕。她的指尖正在石化，却仍死死扣住他的命门：“别信他！这些残骸都是不同时间线上的你，他们在争夺唯一的存在权！”

仿佛印证她的话，整个迷宫突然剧烈震颤。数以千计的残骸开始互相吞噬，被撕碎的躯体化作金色流沙，又被其他残骸吸收。凌夜感觉到某种本源的联系——每当一个残骸消失，自己的记忆就会多出一段陌生的画面。

“二十年前，墨鸦也是逆命者。”白骨化的残骸突然诡笑，空洞的眼窝里浮现出记忆投影：

年轻的黑发男子跪在燃烧的城池前，怀中抱着被天命之力腐蚀的少女。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时骸沙漏，而少女的身体正在快速沙化。

“他献祭了三百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才换来暂停爱人石化的机会。”残骸的指骨插入自己胸腔，挖出血淋淋的沙漏碎片，“现在轮到你了——要救那个女孩，就杀了所有时间线的自己！”

星璃突然发出痛苦的呜咽。她的左耳完全石化，裂纹已经蔓延到脖颈，光苔在她脚下铺展出惊悚的预知画面：无论凌夜是否动手，她的石化都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完成。

“用逆命之力斩断时间线！”她突然将光苔塞进口中咀嚼，鲜血从嘴角溢出，“把我的存在从所有可能性中抹除，这是唯一......”

凌夜用染血的手捂住她的嘴。时骸沙漏在头顶投下血色光斑，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无数镜面般的齿轮中分裂——每个倒影都在做出不同选择。

“我选第三条路。”

他突然将沙漏碎片刺入心脏。

时空凝固的刹那，凌夜看到了世界的本质。

无数金色丝线从时骸沙漏中垂落，每根丝线都连接着一个残骸的眉心。这些丝线并非实体，而是具象化的时间锚点——墨鸦用三百个平行世界的凌夜作为祭品，将时骸固定在当前时间流。

心脏处的剧痛突然变成冰凉的清明。逆命之力顺着沙漏碎片逆流而上，凌夜在时间夹缝中看到了惊人真相：所有残骸的记忆都是真实的，但顺序被刻意打乱了。二十年前的墨鸦，正是五十年后的凌夜。

“原来这就是死循环。”他握住穿透胸膛的沙漏棱柱，任由金色血液在时空中勾勒出衔尾蛇图案，“墨鸦在不断诱捕平行世界的自己，用新祭品延缓爱人的石化——而那个爱人......”

记忆碎片突然重组。燃烧城池中逐渐沙化的少女转过身，露出一张与星璃七分相似的脸。

时空轰然崩塌。

当凌夜重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灰烬城大殿。墨鸦的王座布满裂痕，银河般的长发正在褪成灰白。最骇人的是他的右眼——黑洞深处浮现出凌夜自己的面容。

“你居然用逆命之力倒转因果？”墨鸦的声带像是生锈的齿轮，“把我的绝望提前二十年投射给你，以此打破认知闭环......”

星璃的石化已经蔓延到胸口，但她手中的光苔突然绽放出翡翠色光芒。被石化的部分开始脱落，露出下方新生的皮肤——某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治愈法则正在生效。

“不是逆转，是覆盖。”凌夜拔出心口的沙漏碎片，伤口处涌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跳动的银色火焰，“我接纳了所有时间线的记忆，现在时骸认定的主人是......”

整座灰烬城突然开始上升。基座的惨白骸骨发出悲鸣，建筑群如同蜕皮的蛇类剧烈抖动。在城池最底层的禁地，凌夜看到了墨鸦守护千年的秘密：

一具水晶棺悬浮在逆流的时间河中，棺中少女的石化进程停留在最后一片指甲。无数沙漏碎片组成锁链缠绕棺椁，每个碎片都映照着一个凌夜死亡的瞬间。

“把时骸给我！”墨鸦突然暴起，右眼的黑洞扩张成吞噬万物的漩涡，“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永恒的......”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

银色箭矢贯穿太阳穴，将他的头颅钉在王座上。

残烛从虚空裂缝中走出，骨弓上的黑色火焰首次完全熄灭：“永恒不是囚禁所爱之人，而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