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母与告解室

培养舱的玻璃映出我支离破碎的脸。

十二具克隆体浸泡在幽蓝色营养液里，他们的太阳穴都嵌着和我相同的金属接口——那是三年前矿难后植入的所谓“神经修复装置“。沈星辰的匕首抵在第三号舱体表面，刀锋折射出她瞳孔中跳动的数据流。

“你猜哪个才是原装货？“她的声音在实验室回声里分裂成不同音调。通风系统突然喷出雪白的气雾，那些粘在舱体表面的冰晶开始显影，浮现出我们逃亡路线的全息投影。

我按住狂跳的右眼，廉价义眼的夜视功能正不受控地放大细节。在六号克隆体的指甲缝里，卡着C区矿井特有的暗红色岩屑，那是官方宣称早已被净化过的辐射污染物。

警报灯骤亮时，沈星辰拽着我滚进运输通道。她的发丝缠住我溃烂的脖颈，散发出的雪松香里混入了血腥味——她的肋骨断了三根，在圣母像崩塌时为我挡下了坠落的天使雕像。

“呼吸别超过每分钟20次。“她将呼吸面罩扣在我脸上，自己却暴露在突然涌入的神经毒气中。皮肤下的纳米机器人应激启动，在她脸颊织出蛛网般的防护膜，这让我想起矿道里那些吞噬尸体的发光水母。

追兵的激光切割器在舱门烧出红热的裂缝，沈星辰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我的辐射斑上。那些溃烂的皮肤瞬间金属化，形成类似中世纪骑士的胸甲。当电磁脉冲弹袭来时，我的胸腔共振发出古老的圣歌旋律，击碎了最近的三个战斗机器人。

“果然只有本体能激活声波武器。“她瘫坐在淌水的墙角，撕开裙摆包扎小腿的贯穿伤。伤口翻卷的皮肉间露出银色纤维——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组织。

培养舱方向传来克隆体苏醒的闷响，沈星辰的眼白开始渗出黑色黏液。这是过载使用基因能力的后遗症，她在剧痛中摸索我的手指按在自己颈动脉：“需要你心脏的特殊频率...就像在教堂时那样...“

运输通道的顶盖突然炸开，暴雨裹着变异乌鸦冲入室内。在混乱中，我望见追兵首领的面罩被鸦群啄碎，露出那张和我完全相同的脸。他的机械义眼转动时发出齿轮卡涩的咯吱声，和我在医疗站洗手池前每天听到的一模一样。

沈星辰的尖叫刺穿耳膜。她太阳穴处的皮肤裂开，伸出章鱼般的生物触手缠住克隆体脖颈，那些吸盘上布满读取记忆的纳米探针。当克隆体的大脑数据涌入时，我的视网膜上自动解码出加密信息——正是三年来每个满月夜从我体内消失的细胞编码。

“原来我们都是电池。“我砸碎消防栓玻璃，任由强酸性的灭火泡沫灼烧皮肤。那些克隆体突然同步露出微笑，他们胸腔裂开相同的辐射斑，共振发出的次声波将乌鸦群震成血雾。

沈星辰趁机将神经链接线插入我的金属接口，剧痛中我看到了蜂巢底层的真相：直径三公里的环形反应炉里，漂浮着无数装满发光水母的培养舱。每只水母的核心都跳动着人类的心脏，而那些心脏表面的辐射斑纹路，正与我溃烂的胸口完美契合。

追兵克隆体的机械臂穿透沈星辰腹部时，她反而笑了。染血的手指按在我唇上，将一枚芯片推入我口腔：“现在你尝到我的秘密了。“芯片在舌面溶解的瞬间，我听见她记忆里持续了二十七年的哭声——那是三年前被我亲手送进焚化炉的矿工女儿的声音。

运输通道开始坍塌，沈星辰用生物触手将我甩向逃生舱。在完全闭合的舱门前，我看到她撕开人类表皮，露出底下流淌着荧光的量子态身躯。克隆体们的武器贯穿她身体的瞬间，蜂巢所有能源系统同时熄灭了三十秒。

逃生舱坠入排污管道时，我吐出的血在舱壁绘出星图。那些光点组成的图案，正是沈星辰大腿内侧的条形码变体。袖珍屏幕突然亮起，跳出她预设的讯息：“去找C-23矿井里会唱歌的水母，它们记得你怎么杀死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