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生三大错觉
中城区，洛夫家宅霍普的卧室。
铺着一层棉绒的软床上，他双拳紧握，额头上搭着一块湿润的毛巾，滚烫而浑浊的汗水肆意流淌，好似蒸拿。
即便他陷入昏睡，晋升序列九·恋人的仪式也未停止。
在他体内，迷情花，海腥草，以及来自于维多利亚的泪珠，承匕黑袍女喷出的污血混成一团粉蓝液体，渗入心脏。
“我爱你，霍普少爷。”
“我诅咒你啊——”
两股截然不同的情绪疯狂冲击霍普的心神，他感觉自己正被两只手拉扯，大脑不断传来撕裂感。
一只要将自己拉到看不见边际的虚空，一只要把自己拖到窥不得深浅的炼狱。
直到一位虚幻的洋裙佳人追着一团金光冲入自己体内。
“呼！”
霍普如溺水者般猛然坐起，鎏金文字在视网膜上灼烧。
【于爱恨中寻求平衡，于失落中寻找真相。】
【仪式晋升成功】
“女神在上！“守候在侧的赫本夫人攥紧珍珠项链，“我亲爱的孩子，身体可有哪里刺痛？”
她沾染香水的手帕立刻抚上少年发烫的额头。
“只是...像是被双头狮鹫踩过...我晕倒了？”
霍普恍惚地拍着自己母亲的手，表示自己除了眩晕并无大碍。
“你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晕倒的，若不是这位巡夜人小姐及时抱住了你，险些栽倒在地。”
父亲梳理胡须的动作停滞半拍，眼里闪过一丝庆幸。
“那里可有一块尖锐的凸石，如果砸在后脑勺，后果不堪设想。”
“您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保护市民是我们巡夜人的职责所在。”
房间左侧传来皮革摩擦声，褪去遮挡住大半个身子的黑色粗羊毛毡外袍的希拉显露出真容。
蓝白相间的紧身骑装勾勒出雌豹般的曲线，过耳短发扎成一个淡金马尾随动作扬起碎钻般的光晕，给人一种白俄罗斯美人的独特美感。
与霍普在脑海中因为声音猜测的相貌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寻去，那位送自己出来的巡夜人小姐朝自己点头。
“有些眩晕是正常的，只要今夜醒了，就说明他的身体没有很大问题。
至于昏迷应该是心神疲倦，又接触了一些序列物造成的，静养就行，我也该离开了。”
希拉朝着望着自己的霍普点点头，重新披上搭在书桌上的外袍。
“这么快就离开吗？
希拉小姐若不介意，今夜就在敝宅住下，洛夫家还有很多为贵客准备的房间。”
见她抽身要走，赫本夫人连忙站起挽留，既是礼貌，也是感激。
同时还藏着一份私心。
自家孩子刚刚莫名昏迷，虽然这位巡夜人小姐嘴上基本没有问题了，但万一呢？
要是身边多一位了解情况的巡夜人，她也更加放心。
“不了，巡夜人还有任务。”
希拉摇头拒绝。
这个时候，霍普也总算从之前的模糊状态脱离，认真开口。
“这一回谢谢你了，希拉小姐，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洛夫家族也是。”
西特·洛夫放缓梳理八字胡的动作，补上一句。
“嗯，我会的。”
希拉相当干脆地点头，握住门把时又补了一句。
“对了，三天后，巡夜人会进行一次回访，你得抽出一些时间，放心不会很长。”
“配合巡夜人的工作理所应当，我会将它记在日记里的。”
“好，那我先告辞了。”
调查笔录嘛，真是一个称职的巡夜人啊。
霍普目送她离开，突然想到自己昏迷之前还抱着维多利亚姐姐，连忙问道。
“母亲，维多利亚姐姐怎么样了？”
“维多利亚在她的房间休息呢，那位巡夜人小姐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嘱咐我们不要摘下那个头冠就行。
德莉莎刚从你这边过去，说起来，霍普你的力气似乎大了不少。”
母亲抵着下巴，用奇异的眼光望着自家孩子。
“哪怕是昏迷，你也死死抱住了维多利亚那孩子呢，哪怕是你的父亲也没有把你的手攥开，还是那位巡夜人小姐掰开的。
真是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家人了，连力气都大过了你的父亲.....”
“咳咳——”
一旁的父亲咳嗽出声，“既然没事，我就先出去了，还有一笔生意需要处理。”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廊时，停下没有转身，留下一句。
“好好休息。”
说完，便快步离开，留下捂着嘴巴轻笑的母亲。
“真是一个口不对心的老爷，刚才还说要请真艺教会的牧师呢。”
霍普也勾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啊。
知晓维多利亚姐姐没有受伤后，他不由感到一阵轻松。
汗水浸湿的衣物紧紧贴着皮肤，难受的粘稠感油然而生。
“母亲，能给我准备一桶热水嘛？我想洗洗。”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母亲起身拉开卧室床与衣柜之间的帷幕，热气升腾的木制浴桶映入眼帘。
“听你父亲的话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维多利亚那孩子。”
目送母亲离开，霍普捏了捏拳头，翻身下床，动作如猫一般轻盈，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终于能够洗一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了。
摆放在置物柜上的铜镜照出一张越发俊朗的脸庞，尤其是左眉下那颗美人痣，愈发具有魅力。
“我怎么感觉自己越看越顺眼了？”
他不由贴近镜面，注意全部被那颗美人痣吸引。
哪怕一位裙摆如火焰一般燃烧的洋装佳人在他背后浮现，他也没有察觉。
......
与此同时，王都上城区中心的一栋宅邸。
暮色为庭院镀上一层琥珀釉色，梅拉指尖划过羊皮卷宗上的火漆纹章，分析着可能勾结魔女教的大臣身份。
护花列队四人组在高背鎏银椅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情报集在镶贝小几上垒成危楼。
除了已经吃起蛋糕的金发莉莉，短小的双腿悬空乱甩。
“殿下，你为什么那么看重那个霍普·洛夫，竟然连清灵枝桠那样的高端序列物都留给了他，还约定好在维纳斯美院见面。”
银叉戳进红丝绒蛋糕时带起颤音，莉莉沾着奶油渍的唇瓣像是某种愤怒的幼兽，语气酸酸的。
“而且，而且，你竟然对他那样笑了！”
奶油在她急促的呼吸间沾上鼻尖，波波头少女轻拍她单薄的脊背。
“明明我都没有见过俏皮的殿下，竟然让那个蠢美人抢走第一次！”
金发莉莉咬牙切齿，疯狂消灭瓷碟里的蛋糕，显然是把它当作了某人。
“莉莉，你怎么能和殿下这么说话！”
尖耳哈尔竖起眉毛，护花列队中，他是最为沉稳，也是最讲究礼节的一个，平常主要充当一位大家长的角色。
“本来就是嘛...”
莉莉捧着银质蛋糕碟嘟囔一声，一米四的小个子蜷进高脚椅的软垫里，缎面小皮鞋踢着情报集散落的页角。
“好了，哈尔。”
梅拉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来，面朝护花列队成员，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序列超凡者都不是的普通人，我为何对其如此特殊。”
“就是就是，除了那张稍微好看点的蠢脸......”
金发莉莉虚捏大拇指与无名指，表示就一点点。
然后她突然僵住身体，茶匙在瓷碟上划出尖锐的颤音：“难道...殿下也被那张脸蛊惑了？”
奶油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滴落。
“他可是传闻中进过十七位贵妇闺房的蠢美人啊...”
“莉莉·冯·克莱门汀！”
尖耳哈尔的银匙敲击杯沿如同审判槌落下，莉莉马上缩了缩脖子。
“唉，瞎想什么呢。”
哪怕是梅拉也因为语出惊人的莉莉而无奈叹气，帝国的阴影还未消退，自己又怎么会有时间谈情说爱。
再说，自母亲去世后，她不认为自己会对哪位男人动心。
梅拉拢住被晚风撩起的银灰近黑的鬓发，水晶灯影在她睫毛下织就细密的金网。
她屈指轻叩鎏银档案盒，惊飞了栖息在紫杉木上的夜莺。
“莉莉我教导过你的，不要用侮辱的名字称呼别人，你也不喜欢别人取笑你的身高吧。”
“我才不矮——”
莉莉应激回答，放下蛋糕，跳下高脚椅，仰头凝望着梅拉。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失落地垂下小脑袋，连双马尾也失去活力。
“我知道了.....”
“好孩子。”
梅拉伸手摸了摸莉莉的脑袋，顺带捏了捏莉莉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双马尾逐渐晃动。
“殿下，既然如此，那究竟是为什么？
您总有一个原因吧。”
墨镜大叔适时咳嗽一声，合拢的情报集封面闪过《魔女秘闻鉴赏》的烫金字样，语气并无轻佻。
在大事上，他向来比其他三人敏锐，常称这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男人的第六感。
虽然总是被莉莉笑话就是了。
夜风卷着钟声漫过庭院，梅拉双手搭在膝间，纤背笔挺，轻笑起来。
“因为等到他考入维纳斯美院，成就序列那天，我将会邀请他成为我们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