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恋爱游戏里捡男友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章 山不说话海不说话

◎一

如果全世界都到下雨,我们是否会选择在最初相遇的路口,为彼此等待,不为过去,不期将来,更无关路人甲乙。

我们没有开始亦没有结束,于是也永远不会过期。可是我却不知,这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我以为此后的生命,再也不会遇见沐城昭。

就像两颗水蒸汽,互相挥发在彼此的回忆。

不似班上其它要好的同学,相约填报同一座城或同一所大学。高中毕业,我独自去了北方的城市,那里有高而澄净的蓝天,有寂静美丽的湖,成片的振翅掠过湖边山林的白鸟。

当某些悸动深入肌肤纹理,能选择的便是选离,以迁徙的虔诚亲近陌生的领土,平息心间浮躁冰凉的霜花。

我主修的课程为环艺,大二时每周三的晚上是自由选修课《世界建筑史》。授课老师沈烙很熟悉,年轻英俊,主教我们环艺班的素描及设计软件,信仰轮回说崇尚易经文化,相传更是一个敢想敢为的创业家:自己开了一间画室,将所有营利全利入到新开网络公司的运营。

沈洛有温和的声线,眼睛细长眼神却多情。

当他手把手教我在白纸上构图时,我想我喜欢他。他的气息与05年盛夏那个夜晚的非常像,我很快沉醉。

凡是沈烙的课,我未曾有过缺席,选修课也选了他教的建筑史。只是未曾料到,在选修课教室里我看到了沐城昭。

他坐在正对多煤体教室门口的前第三排位子,我一进去即刻发现了他。他看见我朝我招手,指着他身边的空位示意,我自然地坐了过去。

一切仿佛再相熟不过的朋友之间的动作。

“你也报了S大?”我问。

“嗯。”他轻声答应,尔后静默。

沈烙打开投影开始上课,教室的灯光悉数被关,暗黑里静得除了沈烙的讲课声,我和沐城昭能闻见彼此的呼吸。

高中毕业分开后的这一年来,我爱上了蔡依林翻唱的《听说爱情回来过》,却阻止自己去打听有关他的一切。此刻当我们在一间多媒体教室里狭路相逢,才明白如果两个人之间有了距离,就算朝夕在同一所园林内渡过,也不会相见。

心凉了再凉。

世界上,每一座美丽城市的历史,大多关联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在沈烙情深并茂地讲演中,台下年轻的面孔大多流露出神往。

他真是个英俊的男子,这次讲到了特洛伊古城,那个希腊史上举足轻重的历史文明之国。而特洛伊战争的精遂便是:深入核心内部,木马屠城。

听着台上的故事,悄悄转头看身边沐城昭的侧脸,触及那刚毅的弧线,心中仍然起伏不定。无数的夜,我依然在反复揣想,他在亲吻我的那个瞬间,有没有些微偏离心中爱的天平。

我想就像特洛伊战争的原理,在我的心间,沐城昭早种下了木马,于是我一年来好不容易建立的防线,在重逢他的那一刹那,轻易就被逐个击破,顷刻间,便令我溃不成军。

◎二

2005年的阴雨天,沐城昭拍头的那温柔一瞬来得迅猛没有前兆,我自然而然怔忡在当下的微雨晨光里,半伸的手微微僵硬才顺利却稍欠稳当的从早餐店老板手里接过两个榨菜包子。

身边陆续经过前往学校的学生,人群里包括沐城昭小鸟依人的女朋友,她抬起的眼微带警觉地扫过沐城昭的手,落在我这张大众化的脸时,重重舒了口气。

沐城昭的手轻轻擦过我的头顶,两下,仿佛是再熟稔不过的至友,而我的脸刹得微红,像一只醉酒了的熊,不知道将自己略显肥胖笨拙的四肢如何搁置。

只因觉得未曾熟络到此种程度吧。等到我尴尬地将喉间的“早”字音节吐出来时,沐城昭已经携其女友进往联通学校内外的保安室,他的手在进门一刻还搭在她的肩膀上。

似乎不曾上演多角恋或者暗恋的青春游戏。我津津有味地吞下手中的两个包子,继续一个高三生任重道远的一天,幻想某刻挣脱苦海求得本能的自由呼吸。

阴雨仍然连绵,所幸天空微蓝,政治老师今天心情不错,不再揪着某个论题理直气壮地霸占完我们的课间休息,然后在同学们小声的抱怨声里大骂我们将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课间十分钟,理科班的高材生们热衷于从文科班的窗户里探进一颗颗几何形状地工科脑袋,说着某些营养欠佳的冷笑话,然后饱尝了地史政之艰辛的文科女生也乐得享受这短短课隙里被调戏的乐趣。

这所排位全省的重高建在市郊的高地上,不知以此是否更能昭示它的庄严和巍峨。高地势,从第八楼层的教室里往外探出去,便是城市居民房连绵成一片的灰色屋顶。

“嘿,你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样子真像一只厌倦寒冷的北极熊。”

又一个冷笑话在身后响起,我将酸涩的双眼从灰蒙蒙的屋顶撤回,闭目养神。

“嘿,林家鱼,你有没有不懂的数学习题需要哥哥为你讲解?”

与先前的声音质量完全重合,我懒洋洋地转过脸,看到沐城昭神似某灰谐派武侠剧中主角的脸,貌似很真诚。

难不成他是同情我向来以数学拉后腿闻名的成绩单,以化身为救世主来拯救我于水深火热。那么好吧,我便成全他的仗义之心,我将课桌底历来所有的高考数学模拟卷一骨脑全拿到桌面,推到他的面前,上面有我十二道选择题尽数阵亡的光辉历史。

然后我看见沐城昭足以吞下一篮子鸡蛋的大嘴:

“不是吧,林家鱼,你还来真格的?”

而下一秒,如我所料,焦头烂额的沐城昭以我前一刻被他形容为北极熊的姿势彻底趴倒在课桌上,袅袅余音像病号去世前的呻吟:“林家鱼——你的数学天份令人不得不敬仰……”

◎三

文科生矫情的伤感总是来路不明,没头没脑。高考前进入最后一个星期的倒记时,最后冲刺的呐喊声因为没声没响,更显得具有坚韧的力量。

在沐城昭坚守救世主的原则选择搬到我们教室来晚自习对我不抛弃不放弃时,我正因一句偶然看到的话陷进无边的惆怅中,那句诗是某小言里写郭襄的——

人们说我爱着杨过大侠,找不到所以在峨嵋安家,其实我只是爱山中的烟雾,象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

我跟沐城昭说:“郭襄当年爱上的是杨过给过她的那一种悸动,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因为惊悸因为无望于是便无人能取代。”

“因为因为P(x,y)在第一象限,则x>0,y>0所以PD=|y|=y,而y=-x+8……”沐城昭头也不抬,一边说,一边用笔在草稿纸下划着,解答完毕,然后拍拍我的脑袋:“明白了吗?”

触及我明显沉醉在自己忧伤里茫然的双眼,他故意把头摇得无奈而夸张:“林家鱼,你的数学再不使点劲,真的要从一条鱼变成一只熊了,笨熊!”

我继续用茫然的双眼瞪视他,我茫然的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我熟得就像我家里的某位近亲,他救世主的行为以及看我恨铁不可钢的眼神,无不彰显着这一特质。

甚至熟到,他错过周三晚上某位特级教师的专题辅导,熟到,他将他小女友泪眼汪泪我见犹怜的美丽双眼自动忽视也要跑到我的教室与我一起晚自习……

当然我自认没有不费力气就夺人何况是美人之爱的魅力,而且相当遗憾的是,所谓如花年纪的这些岁月里,除了学业,以及课后偶尔感慨下:如果没有小龙女,杨过是否会爱上郭襄诸如此类的惆怅话题,我波澜不惊的在自己的自卑和自负里拼死抗衡,让这场不知道所谓的拉锯战覆盖了我整个青葱时代。

高考前的阴雨天一直在持续,学校已经开始停课。高三教室里偶尔有三两人的学生前来自习,到最后便是热爱学习雷打不动的我和沐城昭。

我的数学成绩进步显著,总分一百五的习题,我从得分37跃进84,翻了一倍多,勉强向及格线迈进——做选择题时我也会像模像样地推理计算、计算推算,也不再如以往以抛纸条挑战我向来不走运的手气。

最后一次模拟考完,我领了91分的数学试卷后,请沐城昭与他的女友龙小绿大搓了一顿。

吃饭的时候,龙小绿表现了中国女性优良的传统美德,一直对我保持淑女淡定友好的微笑,真是大度懂事的贤妻候选人,自始至终未曾对我显露丝毫敌意和不满,反倒让我羞愧于心,因为自己拖后腿的数学占用了沐城昭好几个月的晚自习。

因为羞愧,于是我拼命给龙小绿夹菜,显得特别关照她的味蕾:“小绿,这个不错,你尝尝……呃,那道菜有点辣,你不大喜欢吧……”

龙小绿一边微笑回应我,一边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沐城昭,沐回以她微笑。他们坐在我们的我的对面,午后的光线透过西餐厅干净得刺目的玻璃墙映在他们的身上,有如金童玉女般的相衬。

我低下头拼命往自己嘴里塞食物。

◎四

吃完饭,沐城昭送龙小绿回家。我在学校的保安室,迎面遇到班主任。

“林家鱼,你的数学进步很快……”他说。

我一言不发,挺直了背脊扬起下巴,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身而过,我知道身后是保安大叔惊讶的神情以及老班那挂不住的面子。

回到宿舍,我将裤兜里折得整齐的数学试齐狠狠揉成一团,神游了半刻,又将它摊在桌上抚平,暗黄的试卷起了难看的密密褶皱。一滴泪,落在硕大的“91”上面,红色的墨迹讯速在纸上晕染开来。

我抓紧高考前最后一点的时间,晕昏夜风雨无阻出现在教室里。沐城昭偶尔来给我解答一些论题。

周三的晚自习,学校突然停电,平时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刹时一片黑漆漆。我从课桌里摸出用来加班学习备用的蜡烛,为了共同照明,我返过身,与后座的沐城昭共用一个课桌。

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一片黑夜微弱的烛光里,我一抬头看到他散在额前清爽如缎的头发、直挺的鼻梁……

然后是他晶亮的眼神——烛火的映衬下。沐城昭的眼睛出奇地亮,他薄薄的嘴角,弧线很刚毅,有一种让人心静的力量。

他看向我,眼里有亮晶晶的聚光点。气氛倏得暖昧起来,因为经验欠缺或是定力不够,我的脸也烧了起来。当我试图用干笑或者习题缓解场下尴尬,他先我一步做出行动:

他往前伸出的右手冰凉,落在我滚烫的左脸颊上。烛光里,他突然的吻悄无声音,微微湿度的嘴唇带着我们先前吃了不久的糯米鸡的咸味……窗外忽然电闪雷鸣,雨势加大,而我的十八岁在这一个雨夜忽然有了光电的惊悸,成长仿佛一道暖流迅速成穿过长满浮莲的海。

雨稍停,我们早早地收拾书本各自回宿舍,我走在前面,沐城昭在身后亦步亦趋。经过教职工宿舍攀满爬山虎的校道,我依稀听到他在身后叫我的名字,等我回过头,看到他微微有些讶异的笑脸,在夜雨晕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不真切。

我知道一个吻已将沐城昭跟我拉至天涯,因为这一前一后的距离,我总感觉身体的侧又冷又空,胸腔里忽然有种呼之欲出的疼痛。

“呃,沐城昭,再见……”我说,想自己脸上的笑容肯定很怪异,于是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前一刻迅速地跑着离开。

之后的复习,我从教室换到了容舍。

偶尔在解某个复杂的方程式的时候,耳边仿佛出现幻听,响起沐城昭的问询:这样讲你听得懂吗……

声音温和,却在心间呵气成霜。我紧咬住下唇,嘴里残留的他唇齿间的气息依然不曾散去,如同胸口里紧紧逼仄的疼痛。

◎五

高考的最后一天,虽然仍然阴沉沉,却没有雨。下雨出高场的时候,天边甚至出现了火红的晚霞。

考场外围满了满载期待与担忧的脸,有女生相拥着哭泣。

我所幸早在进考场前就抱着最坏打算的心态,反倒顺利发挥,甚至连最生怯的数学也能倾尽全力。

身边一片喧嚣,多半如释重负,小部分喜形于色。转过C栋考场,看见沐城昭牵着他的龙小绿,他的手里拿着一只冰淇淋升到她的嘴边又快速收回逗弄她,甜美得像奶油的女孩一连嗔笑一边拍打他的肩,仰头看他脸的明媚和弧度,是每个女孩适逢对人的人才能有的娇俏,也是我翻山越岭也抵达不了的幸福和温度。

我退回了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向考场外,转身的时候,耳边再次出现沐城昭唤我名字的幻听,这次我没有再回头。

挤上考点返回学校的公交上,从零钱包里准备掏钱投币的时候,感觉袖子突然被拉了下,回过头,对上沐城昭的脸。

那无比熟悉的眼神,此时对望过去有着恍若隔世的惘然。

他帮我投了币,我找到公交最里端的一个座位坐下,他走到我身边,面向我手抓着吊绳。

“林家鱼,下午在考场里我叫你你怎么不理?”他说。

“哦?你有叫我?”原来在C栋考场楼道里,我所听到的并非幻觉。可是我无法回答他为什么没有回应他,只得装作没听见。

我身边座位的乘客中途下车,沐城昭自然而然的坐下。空间仿佛倏得变窄,我看见他跟我一样拘束。我将视线转向窗外的风景,同他相处了几个月了,我依然用这种笨拙的方式缓解紧张。

“那个,林家鱼……”

“嗯?”

“你在教室里放的歌很好听。”

“像《Scarborough Fair》、《going home》《Let's Get Intimate》……都是经典曲目——我也很喜欢……”

“喔……”我的视线依然没有从窗外收回,于是他也不会发现我的双眼早已湿润。窗外渐次后退的街景慢慢的模糊,几个月来压抑在心中的困惑也昭然若揭了。

三个多月前的一天晚自习过后,那也是我在教室里最后一次放出MP3的外音,目的只为掩饰自己无法抑制的哽咽。

高三下学期第一次模拟考,我的数学便创下了十二道选择题目全错的光辉伟迹。最光荣的并不仅限于此,而是在我拿下如此的记录之后,还可耻得好学,同某些数学高材生一起拿着试题去办公室向我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请教。

那个有着三角眼大肚皮的中年男人,在解答完几位数学才俊的问题后,然后对我做出了一个向外挥手的动作打发了我。

在几个同学挪瑜的眼神里,我识趣的转了身。

◎六

沐城昭,男,十九岁,巨蟹座。市一中高三理科班高材生。身高一米八一,有漂亮的双眼皮和薄嘴唇,特长篮球和赛车,有一个像奶油一样甜美的小个子女朋友……

一个月前我了解到以上所有资料。三个月前,这个叫沐城昭的男生突然进入了平凡女生林家鱼也就是我的生活,并且为了提高林差得离谱的数学成绩,冷落了女朋友,无私贡献了自己所有的晚自习时间……

一个星期前的我因烛光里的一个吻心中满怀希冀。一个星期后的现在,我心如澄镜,如我所知,就算没有小龙女,杨过大侠依然不会喜欢郭襄。

“我走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我坐着的毛驴一步一步滴滴答答,我带着的倚天喑哑。人们说我爱着杨过大侠,找不到所以在峨嵋安家,其实我只是爱山中的烟雾,象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

事情的真相是,沐城昭真的只是想做一回救世主,他有的只是一个典型性巨蟹座柔软博爱的心脏。在那个我被数学老师当众拒绝的夜晚,在那些我掩盖我低低哭泣的歌声暗涌里,经过窗外的巨蟹男生沐城昭出于好奇,立在窗边听完了我放的所有的歌,以及带走了那些眼泪的声音。

那一晚的哭泣过后,我对数学开始放任的态度,选择题沿用古代文明中最不伤脑细包的团纸抓阄的方式,我的数学由三开头的两位数逼进个位数,班主任红色飞舞的叉像是古装喜剧演员风中凌乱的长发。

当我开始对数学、高考以及自己放弃的时候,沐城昭适时出现了。若不是他的帮助,或许我怀着对班主任的怨恨,一直自暴自弃下去,多年后的人生又将是另一翻天地。

只是我们都未曾想到,他的帮助,让我的数学成绩直线飞跃,却将我推进另一个劫数,绊住了我后半生的情感修行。

“林家鱼,林家鱼?”

到站了,我的双眼被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撑得酸疼,我努力睁大眼睛以阻止它们流下来,然后笑着同沐城昭道别。他眼里的欲言又止,我当作又一场幻觉。

六月的阴天傍晚,夕阳明黄,沐城昭与我背向,一个向左一个往右各自回去……转身的时候,我低着头,泪水汹涌掉落。在往后岁月的记忆中,发现我跟他一直在告别,一直在告别,我们非亲非故,每一次分别却有种割舍般的疼。

2005年6月盛夏的阴天,冷得彻骨。

◎七

我坐上年轻的沈烙老师的机车后座。

我走在他回家常经过的路途中,看到他的车从后边过来时,安静地叫他,他便停下车来顺载我一程。

我新买的笔记本,开始常坏。每次我又急切又不好意思地打电话给沈烙的时候,他总是好脾气地说,“你别急,十分钟后我就赶过来帮你修理。”

画室里,有人开我和沈烙的玩笑。他们说:“沈老师,你布置这么多的课外练习,会影响你在林家鱼心中美好的形象的。”

沈烙只笑而不答,而下回看我的眼分明多了些柔软。

“林家鱼你知道吗,沈烙老师的女友是画杂志插画的,现在她怀孕了,专在家中休养。”

下一星期的选修课前,沐城昭同我说。

“噢。”我不去看沐城昭的脸。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总想问下后来的他和龙小绿进展如何,最终还是无法问出来。

每次离他很近时候,心却因为期待而愈加冷。许是因为自己心只囤积的感情太过浓烈,以致我们的关系无法从容。于是我便寻找到了另一个出口:愈加对沈烙热情了起来。

这来自少年肤浅的冲动,直到大四毕业前夕,沈烙怀孕了的女友安眉在选修课后的夜晚将我堵在教室门口,我才恍然醒悟自己在做什么。

安眉的声音同沈烙一样的温和,神情淡定,却很有气场。

当着围观的选修课班上的学生,她说,“林家鱼,我和孩子都很感谢你最近很照顾沈烙。周末上我们家,我做拿手菜给你吃。”

她的个子娇小,身板瘦弱,我又一次因为手足无处放而厌倦自己庞大的身躯。在众人的目光中,我的脸发烫。

我看到闻声赶来的沈烙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昔日对他的喜欢瞬时淡了三分直至全无。

我冷眼等着他跟我们说怎样的言语,身后却突然传了一个不大却很稳的声音:

“师母,我想您误会了。林家鱼是我的女朋友,我跟她都很喜欢上沈老师的课。”

在众人视线转移处,沐城昭走向我,手臂自然地搂过我的双肩。有学生附合:常看到我们上课时坐在一起,应该是情侣……

沈烙扶着安眉离开后。沐城昭没有拿下我肩膀上的手。他的气息再一次近在咫尺。我神思恍惚,来不及感伤,四年的光阴竟然一闪而过,

他送我回宿舍。我上了宿舍楼梯口,给他发信息:“沐城昭,谢谢你。”

“不客气……毕业后等工作稳定,我将和小绿结婚。”

上到五楼时,接到他的回复。

我转过身,从镂空的墙壁间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按下确定,然后保存。

我知道这将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也是永久的告别,此刻去左心房里那潜伏多年磅礴的疼痛,终于得到发泄,我一边爬楼梯,一边哭得不能自已。

雨天清晨,男生第一次拍我的头;他认真教我做学试题紧蹙的眉峰;烛光里他晶亮的眼神以及那个潮湿的初吻……都随掉落如雨的泪,真正的在我心中成了过去。

大学毕业我再一次回到曾就读的重高,经过熟悉的爬山虎的墙,仿佛看到昔日里一前一后的少年影像。爬上教学楼的八楼,当年教我们数学的班主任还住在他原来的办公室里,教室里的容颜已换了一批又一批。

老班看到我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装作陌路人擦身而过。

很久以后,在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上,从别人口中,我听见老班的对我的评价:很聪明,文综很厉害……

他肯定不会记得当初因为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带给我怎样的沉重,只是如今不管怎样,我终于得以释怀。同大多数的人一样,无法伟大到感激轻视我们的人,但仍然喜欢《海阔天空》这首歌。

还听说后来的沐城昭和龙小绿很幸福,沈洛辞去教师的职务,全身心投入到网站开发中,安眉为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宝宝……

“我走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

随着岁月的沉淀,我越来越喜欢这句简单的诗。

也终于明白,之前的自己总在害怕,害怕爱着他的那个我不够好,不够深度和懂事,担心亵渎了那份心动……我总在期待等到自己聪明再聪明一点,学会理智优雅地面对他,才向他坦承:我是多么喜欢你。

可是时光,总让人感觉来不及。

可是若干年我们回过头时,仍然悲伤的发现,在每一次错过之后,我们对爱仍然没有透彻的领悟。没有人告诉我们,在最初的邂逅里,我们应该怎样的抉择才是正确。仍然不明白那靠近是疼放弃是不甘的某些人,于我们的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可是即使那个人不完美,缺少了他的生命,依然感到残缺。而我们的心最终都会选择在大雾弥漫的峨眉安家,回归生命最初的寂静,再无期翼及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