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霜渊烬骨
极北之地的风雪像千万把冰刀，苏晚晴裹着狐裘的身影在雪原上缩成黑点。她背后的玄冰棺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棺中李凡的面容保持着封印时的模样，嘴角还凝着那抹未散尽的笑意。
“翻过这座冰脊，就是霜渊入口。“引路的雪狼族少年哈出白气，他耳后的银色狼毫沾满冰碴，“但自从三个月前天象异变，圣山结界就......“
呼啸的狂风中突然掺杂金铁交鸣声。苏晚晴腕间银铃震颤，她旋身甩出七枚冰锥。暗器击中的雪堆炸开，五名玄衣人踏着符纸跃出，衣摆绣着与嗔目瞳孔相同的赤金纹路。
“幽冥左使有令。“为首者掌心托着旋转的罗盘，“留下天枢碎片，可保冰棺无恙。“
玄冰棺突然迸发青光，李凡胸前的血玉碎片悬浮而起。苏晚晴白发无风自动，额间翎羽映出冰凰虚影：“你们也配提幽冥二字？“
暴雪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静止。玄衣人脚下的冰层裂开蛛网纹，无数冰刺破雪而出。但那些利刃在触及敌人衣角时诡异地融化，罗盘指针疯狂转动，竟在虚空撕开裂缝。
“小心！“雪狼少年扑倒苏晚晴。裂缝中探出的骨爪擦过她发梢，削断的银丝在空中燃起黑焰。玄冰棺突然横移半尺，棺底浮现的阵纹将黑焰吸入李凡心口。
苏晚晴瞳孔骤缩。她看见李凡睫毛上的冰霜染了墨色，封印在棺中的嗔目之力正在苏醒。玄衣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你以为斩断轮回就能解脱？双圣体注定......“
冰凰长鸣打断话语。苏晚晴并指划过眉心，翎羽离体化作冰晶长剑。剑锋触及罗盘的刹那，霜渊方向传来远古祭祀的吟唱，整座冰原开始有规律地震颤。
“是圣山共鸣！“雪狼少年耳尖抖动，“天枢碎片在呼应血玉！“
玄衣人突然集体后撤，罗盘投射的光幕中浮现幽冥左使的虚影。那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指尖缠绕的锁链与当年青丘出现的如出一辙：“苏姑娘，你当真要看着李公子彻底堕入嗔道？“
冰棺突然剧烈震动。李凡左手挣脱封印，皮肤下流动的金色血脉正逐渐转黑。苏晚晴反手将长剑刺入冰层，寒气顺着剑身灌入地脉：“他若成魔，我便弑魔；天若阻我，我便焚天！“
霜渊入口的冰山轰然崩塌，露出嵌在冰壁中的青铜巨门。门上的九头蛇浮雕齐齐睁眼，蛇信吞吐间喷出毒雾。雪狼少年突然露出獠牙：“不对劲！这根本不是我们族守护的......“
毒雾中响起锁链拖曳声。苏晚晴挥剑劈开雾障，看见本该在青丘消失的嗔目瞳孔正在门后凝聚。李凡的左手完全魔化，利爪撕扯着玄冰棺盖，血玉碎片发出凄厉嗡鸣。
“快用冰凰血！“雪狼少年割破手腕将狼血洒向青铜门，“圣山结界需要......“
幽冥左使的虚影突然实体化，骨链缠住雪狼少年的咽喉：“多嘴的畜生。“苏晚晴的冰剑穿透虚影却如中棉絮，眼睁睁看着少年在眼前化作冰雕。
玄冰棺盖炸裂的巨响震碎山巅积雪。魔化的李凡悬浮半空，背后展开的黑色羽翼遮天蔽日。苏晚晴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她看见爱人赤金瞳孔中挣扎的星点墨色。
“凡哥......“她扯断颈间红绳，露出李凡当年送她的青铜铃铛，“还记得七岁生辰时，你说要炼出天下最暖的玉......“
魔焰突然出现刹那凝滞。苏晚晴趁机咬破舌尖，含着心头血的冰吻印在李凡眉心。魔翼上的黑羽簌簌脱落，血玉碎片组成的锁链缠住李凡四肢，将他重新压回冰棺。
幽冥左使的叹息在风雪中回荡：“何苦呢？你每用一次冰凰本源，离魂飞魄散就更近一步......“
青铜门在此刻完全洞开。门内不是预想中的霜渊秘境，而是翻涌着岩浆的深渊。十八根断裂的天柱残骸悬浮在火海上空，每根断柱都缠绕着刻满咒文的锁链。
苏晚晴将冰棺推给幸存的雪狼族人，独自持剑走向火海：“告诉长老，若我三日未归......“
“你哪也去不了。“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来。血瞳少年坐在冰棺上晃着双腿，指尖缠绕的魔气与李凡同源：“姐姐不如与我合作？我知道怎么让哥哥真正醒来哦。“
血瞳少年话音未落，苏晚晴的剑锋已抵住他咽喉。冰晶顺着剑身蔓延，却在他皮肤表面凝成诡异的霜花图腾。
“你就是李凡哥哥心里的小怪物呀？“少年嬉笑着戳自己太阳穴，“每次他快要失控时，都是我在陪他玩呢。“
冰棺中的李凡突然睁开双眼，漆黑的魔纹在冰层下蠕动。苏晚晴剑势微偏，少年趁机跃上青铜门檐：“别这么凶嘛~你看天柱碎片就在那里......“
他指向火海中央的冰晶王座，座上悬浮的正是霜渊守护的天枢碎片。但王座四周盘踞着岩浆凝成的虬龙，每片龙鳞都刻着嗔目图腾。
“用冰凰血浇灌王座，就能拿到碎片。“少年舔着指尖魔气，“或者......“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与李凡相同的血玉，“把我哥哥还给我。“
雪狼族人突然发出警报的长嚎。青铜门外传来密集的破空声，幽冥左使的骨链大军已突破暴风雪。苏晚晴挥剑斩断袭来的锁链，反手将冰棺推向王座方向：“带他走！“
岩浆虬龙在感应到冰棺的瞬间苏醒。李凡残存的嗔目之力形成护罩，竟让魔物们迟疑不前。血瞳少年笑得前仰后合：“看啊！这些蠢货分不清谁是主人......“
苏晚晴的冰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口。喷涌的冰凰血在空中凝成凤鸟，衔起天枢碎片投向冰棺。整个霜渊秘境开始崩塌，断裂的天柱残骸化作流星砸向火海。
“你疯了？！“少年首次露出惊惶神色，“这样你会......“
冰凰长鸣吞没余音。苏晚晴的白发寸寸成雪，瞳孔完全化作冰蓝色。她踏着坠落的柱石跃向王座，每一步都在岩浆上铺出冰径。幽冥左使的骨链缠住她脚踝的瞬间，冰棺中的李凡突然抬手，魔化的利爪贯穿了自己胸膛。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喷溅的金色血液在虚空绘出星图，与苏晚晴的冰凰血交融成银河。血玉锁链应声而断，天柱碎片自动归位。少年尖叫着化作黑雾逃向青铜门，却被苏醒的虬龙咬住腿拖入火海。
“值得吗......“幽冥左使的面具出现裂痕，“用千年道行换他一线生机......“
苏晚晴跌坐在冰棺旁，指尖拂过李凡正在复原的容颜：“七百年前他为我逆天改命，如今不过......“
霜渊崩塌的轰鸣吞没了未尽之语。当最后一块碎冰坠落时，雪狼族人看见苏晚晴抱着李凡走出废墟。她眉心翎羽黯淡无光，但冰棺中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焚城地脉深处传来的轰鸣，震得客栈窗棂上的沙尘簌簌坠落。苏晚晴将浸透冰泉的绸带缠上李凡手腕，青年沉睡的侧颜被跃动的烛火镀上暖色——若忽略他颈间时隐时现的魔纹，倒真像寻常人家温润如玉的公子。
“客官，沙暴要来了。“店小二叩门时带进股灼热气浪，“西边天际红得邪乎，怕是......“
话音未落，整座客栈突然倾斜。苏晚晴揽住李凡破窗而出，身后木楼在岩浆喷涌中化作火球。赤红苍穹下，十八尊石像正从流沙中升起，每尊眉心都嵌着与嗔目同源的赤金瞳。
“终于来了。“血瞳少年坐在最高的石像肩头，指尖把玩着岩浆凝成的花瓣，“姐姐可知焚城为何叫焚城？“他忽然捏碎花瓣，岩浆如活蛇缠向苏晚晴，“因为这里镇压着嗔目的心脏啊~“
冰晶长剑劈开火浪的刹那，李凡睫毛颤动。他无意识地抬手结印，魔纹竟在虚空绘出青丘封印阵。血瞳少年尖叫着跌落石像，岩浆蛇群诡异地调头反噬其主。
“哥哥你醒啦？“少年抹去嘴角金血，瞳仁兴奋地收缩，“快看这些祭品多新鲜......“
苏晚晴的剑锋贯穿少年虚影，却见那幻象在火中重组。真正的杀机来自地下——岩浆凝成的利爪破土而出，直取李凡后心。千钧一发之际，李凡忽然旋身握住火爪，掌心腾起的黑焰将岩浆吞噬殆尽。
“凡哥？“苏晚晴声音发颤。青年回眸的刹那，她看见赤金瞳孔中流转的冰蓝星子——那是她渡入的本命精魄。
血瞳少年暴怒地撕开胸膛，露出跳动的嗔目核心：“你们竟敢......“话音戛然而止。李凡的手掌不知何时按在他天灵，魔纹顺着少年灵脉逆向侵蚀：“多谢你打开地脉封印。“
焚城地界突然陷入死寂。流沙逆旋成漩涡，七十二道火柱冲霄而起。苏晚晴腕间银铃尽碎，冰凰虚影在烈焰中明灭不定。她看着李凡将嗔目核心融入心口，忽然想起霜渊崩塌时听到的古老箴言——双生圣体，非死非生。
“晚晴。“李凡的呼唤让她浑身剧震。这个语调与十七岁生辰那晚重叠，那时少年捧着雕坏的玉簪羞赧垂首：“等我练好淬玉诀......“
岩浆突然化作红莲托起二人。李凡颈间魔纹褪去，露出血玉重组的吊坠。他指尖拂过苏晚晴霜白的鬓角，一缕墨色悄然晕染：“我说过要炼天下最暖的玉。“
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嗔目心脏最后的挣扎激起焚天火雨，却在触及红莲时凝成漫天琉璃。苏晚晴望着李凡掌心浮起的玉髓——那是以地火为炉、嗔目为引，淬炼出的至阳灵玉。
“小心！“李凡突然抱住她腾空翻转。少年残魂自火雨中显形，利爪撕开李凡后背，却反被玉髓光华灼成飞灰。“真可笑......“魂飞魄散前他笑得凄厉，“你以为挣脱得了......“
余音被地脉合拢的轰鸣吞没。苏晚晴捧着玉髓跪坐焦土，看着李凡身上伤口快速愈合。青年眼底星子明灭，伸手拭去她颊边血污时，指尖温度与常人无异。
沙暴止息时，焚城遗址中央升起青铜柱。柱身缠绕的锁链尽头，天璇碎片正与血玉共鸣。李凡将碎片嵌入苏晚晴的冰晶发簪，忽然轻声道：“霜渊那次，我其实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