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对立
暮色将倾时分，斜阳化作鎏金熔岩，从洞穴顶部的天然缺口倾泻而下。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接住这捧天光，将棱角分明的影子投射在苔衣斑驳的石壁。
两人坐于这投下的光线前，“你能给我讲讲你刚才那个游戏吗？”云霜率先打破沉默，她双手撑着下巴，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光影。
他们已经在洞穴内冥思苦想了许久，但仍未找到逃脱之法。用复生号角复活厉苍穹？万万不可！云霜之前杀死厉苍穹都还是靠着偷袭才能杀死他。一旦厉苍穹复活，用全力逃跑，云霜和李奇思二人如何追赶得上？一旦他逃脱至复生谷外，凭借四重境中期的实力，两人就算加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没有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是我在强迫你选择，如果你第一次选对了，我不会继续让你选，但如果你第一次选错了，我就会用言语让你不自觉地选出正确答案。”李奇思开口说道，他并不想把问题弄复杂。而且即便解释清楚，他也并非完全按照游戏规则。
自从云霜展现出凶横果断的一面后，李奇思与她相处时便感到一丝不自在。但随着这一问一答，他也渐渐放松下来。以前的她又回来了。
“哦。”云霜应了一句，并没有太感兴趣。
“对了，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什么问题？”
“这是一个在我们那边叫做‘电车难题’的问题，简单来讲，就是说如果你眼前有一个机关，按下后，你心爱之人会死，但是你会救下十位你不认识的普通人；如果不按，那十位普通人就会死去，你会按下吗？”
云霜的眼神中开始出现一丝迟疑，如同平静的湖面中落入了一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那你呢？你会按下吗？”云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先回答，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好，我不会。那你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早已有答案，而且从未变过。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李奇思并没有立刻告诉云霜自己的答案。
“哼，无聊。”云霜感觉沐辰只是在耍自己，她原本还望着沐辰，等待着他的回答，听到这句话后，又扭过头去。
“其实我想讲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想讲的是一个叫‘对立统一’的观点，在我看来，世界万物都有它所对立的一面，而‘对立统一’就是将原本对立的两面统一在一起，不偏向于某一边。”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想说什么。”这个思想对于云霜而言还是有些深奥。
“我想说的是，你既有凶狠毒辣的一面，也有爱护他人的一面，但这两面都是缺一不可的，并不是说哪面更重要的问题。”李奇思认真地望着云霜说道。
“你真是这么想的？”云霜有些惊讶，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没听过有人对她说这番话。有人让她收起善心，才好果断行事。也有人让她收起杀心，才好和平相处。而她自己呢，一直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成为怎样一个人。听到了沐辰的答案，她有些许感动，一股暖流传遍全身，酥酥麻麻。
或许，这不是一个抉择这么简单的事情。但是，又该如何做到统一呢？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云霜远眺夕阳撒下的光辉，开始回忆道，“我从小是个孤儿，有过一段在东土大陆流浪的经历。那是一个雨夜，我由于身无分文，险些病死街头，是灵剑宗的外门弟子发现了我的非凡天资，并将我带到了南荒。”
怪不得她明明属于南荒宗门，却是个人类。李奇思心想，但另一事他还未明白，好奇问道：“那之后呢？你是怎么当上百花宗宗主的？”
“在进入灵剑宗后，我刻苦修炼，想要成为宗门圣女。刻苦的修行使我一步步成长，我的道心也随之愈发坚定，以前的我以为只要心中越是无情，手中的剑也就越快，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但没想到，第一个被抛弃的却是我自己。”说完这句，云霜忍不住轻呵一声，神情有些落寞，似乎是在嘲笑之前愚蠢的自己。
顿了顿，云霜接着说道：“在和宗门小队外出调查一处秘境时，我由于误触了机关，失足落入一处深渊当中。而当我醒来时，只剩四周乌黑一片，我开始大声呼救，但我的小队却没有回应，他们已经离我而去。或许他们都认为我必死无疑，所以根本没想进入深渊当中，一探究竟。”
云霜眼神中开始出现微弱的光亮，接着说道：“最后救我的是以前的百花宗宗主，也是我的师尊。她外派的宗门小队发现我落入深渊，便急忙求助。那天她正好经过附近，便亲自前来救我。”
眼神里开始出现一丝怀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云霜整个人放松下来，接着便向后躺了下来，眼神仍旧停留在上方。“师尊对我很好，在她的教导下，我逐渐成长。一步步成为了宗门内的少宗主。以前我一直追寻的地位，在那却能轻易获得。不过，我也深受百花宗影响，百花宗的弟子不似灵剑宗那般无情，相反，他们大都重情重义，相互帮助。因此，他们放在修炼上的时间远不及灵剑宗，他们奔波于爱情，友情，亲情等等情感。正因如此，宗门的实力逐渐没落，宗主之位也由最强的我来继承。”
“但是你很挣扎，究竟是要告别过去，融入百花宗，放弃宗主之位；还是坚持自己，振兴百花宗，完成师尊夙愿。对吧？”结合之前云霜在议事厅的所作所为以及今天发生之事，李奇思理解了云霜。怪不得原本凶狠手辣的她，那天竟然无动于衷，要将宗主之位拱手让人。
“对。”云霜的声音有些颤抖，随后就扭过头去，不再让沐辰看到自己的脸。
但哽咽的声线，不知不觉中泛红的眼睛，以及其他种种，都出卖了云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