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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纽约与身份追寻
在《现代世界的日常生活》(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1984)一书的前言中,菲利普·万达(Philip Wander)总结了列斐伏尔对日常生活的描述。他认为:“‘日常生活’意味着枯燥的日常琐事,每天的上班、支付账单和回家时的疲惫缓行。这是一种超越哲学领域的存在,无法用言语描述,是包围我们的灰色现实。”[1]从万达的话中可以看出,日常生活就是每天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点滴细事,其中既离不开物质存在的参与,也包含了精神因素,更与社会现实密切相关。由此引申出的日常生活空间是一个同时包含地理、社会与文化三个层面的空间,是一个三维、立体的概念。城市作为人们居住、工作和休闲的场所,往往成了日常生活空间的集中体现。《城市是什么》(“What Is a City?”, 1999)一文的作者史蒂夫·派尔(Steve Pile)在谈到城市的独特品质时,认为有三点必不可少:“城市生活的规模与程度、城市环境和城市的社会意义。”[2]根据派尔的观点,城市不仅是一种物质存在,还有掩盖在更广泛城市环境概念下的整个社会实践活动,即居于其中的人的日常生活,正是这些普通人的活动构成了城市的社会意义。由此可见,城市包括了日常生活空间的三个层面,是日常生活实践的集中体现。
在奥斯特的成名作《纽约三部曲》中,纽约是日常生活空间的化身。《纽约三部曲》由《玻璃城》《幽灵》《锁闭的房间》三部小说构成。这三部小说均以纽约为背景,套用侦探小说的框架,探讨了现代人在大都市里的异化和他们对自我身份的追寻。正因为如此,三部小说合为一体,被称作《纽约三部曲》。这一命名恰恰突出了纽约的城市空间在这三部小说中的重要作用。正如奥斯特所说:“纽约是《纽约三部曲》的主要人物。”[3]奥斯特笔下的纽约作为现实的日常生活空间,是物质、精神与社会的三位一体。在纽约的地理迷宫中,小说中的人物纷纷陷入迷失的状态中,这种迷失代表了个体乃至整个社会的危机,日常生活的异化成了纽约社会的主要特征。奥斯特在认识到纽约社会异化特征的同时,没有放弃从日常生活中寻找希望的可能。在小说中,这一可能表现在作为日常生活空间基本组成部分的房间中。小说中的人物在封闭的房间里实现了犹太身份的回归,感受到了犹太身份的悖论,经历了美国身份与犹太身份的冲突。封闭的房间成了犹太身份的象征,投射了作者为当代美国犹太人超越社会异化、破解身份危机和实现精神救赎找寻出路的主观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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