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尸解疑云
腐尸的腥臭混着线香燃烧的焦糊味在破庙里弥漫，七十二具僵尸组成的北斗尸阵将我们围在判官像前。老道手中的引魂幡无风自动，幡尾铜铃撞出摄魂的节奏。姜九璃腕间的命契印记突然发烫，我下意识将她扯到身后，这个动作让她的后背重重撞上神龛。
“小心！”她突然抬手捂住我的耳朵，指尖沾着朱砂抹过我的耳廓。几乎同时，老道摇动引魂幡发出刺耳鸣啸，僵尸额头的黄符齐齐自燃，露出皮下蠕动的青铜鳞片。
我反手掷出五帝钱击碎最近的僵尸天灵盖，铜钱嵌入头骨的瞬间，腐尸的七窍突然喷出青烟。烟雾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蛊虫，振翅声像是千万根钢针在扎鼓膜。姜九璃咬破手指在虚空画出血符，凤凰虚影展翅的刹那，所有蛊虫化作灰烬。
“北宗的炼尸术掺了苗疆巫蛊。”她喘息着扯开我左肩的布料，被僵尸抓伤的位置已经发黑，“尸毒入心脉就真成他们的傀儡了。”
老道的拂尘突然暴涨，尘丝如银针暴雨般射来。我挥剑格挡的瞬间，姜九璃突然贴着我后背转身，她胸前的青铜钥匙抵住我脊椎第三节。剧痛伴随着灼烧感席卷全身，判官像的三只眼睛突然射出金光。
“乾坤借法，阴阳倒转！”我们异口同声喊出咒诀。金光所到之处，僵尸纷纷爆体，腐烂的内脏在空中凝成血色八卦图。老道惊骇地后退半步，引魂幡上的铜铃突然全部炸裂。
姜九璃趁机拽着我撞破窗棂，晨雾中隐约可见山脚下的青瓦小镇。她背后的青铜咒文正在渗血，在粗布绷带上晕开诡异的星图纹样。我摸到乾坤袋里的犀角粉已经所剩无几，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尸嚎。
“去义庄！”她突然指向小镇西头升起的炊烟，“每逢寅时三刻，阴阳交替最...”话未说完突然踉跄跪地，呕出的黑血中混着细小的青铜碎片。
我背起她发烫的身子，发现她后颈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皮下金色的骨骼。命契印记突然闪烁，共享的痛觉让我险些栽倒。山路上不知何时弥漫起浓雾，雾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闭气。”姜九璃虚弱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她沾血的手指在我掌心画符，“这是北宗的锁魂雾，沾上就会...”指尖突然顿住，她盯着我掌纹交错的断痕，“你的天纹被改过命？”
话音未落，雾中突然刺出九条青铜锁链。我旋身躲闪时，姜九璃的银簪被锁链卷走，发髻散开的瞬间，她耳后浮现与夜无眠相同的莲花烙痕。锁链攻势骤然停滞，浓雾深处传来惊疑不定的低语：“圣女？”
姜九璃突然翻身落地，扯断颈间红绳。坠落的玉珏碎成齑粉，青烟中浮现出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子虚影。所有锁链如见蛇蝎般缩回雾中，远处传来老道怨毒的嘶吼：“叛徒！你竟敢私动禁术...”
我们趁机冲进义庄的瞬间，姜九璃突然掐诀封住门窗。她背后的青铜咒文已经蔓延到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星宿图：“脱衣服。”
我愣神的刹那，她已经扯开自己的冲锋衣。贴身的锁子甲上嵌着七枚青铜钉，心口位置插着半截桃木锥。她握着我的手按向伤口，指尖传来的心跳竟与我完全同步：“命契已成，现在教你真正的七星续魂术。”
义庄的棺材突然全部竖立，棺盖上的镇尸符无风自燃。姜九璃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北斗阵型。她沾血的手指划过我胸口的灼痕，剧痛中浮现出父亲施法的记忆片段——七星灯阵中央的婴儿，分明长着夜无眠的脸！
“以血为引，以魂为灯。”她将青铜钥匙刺入我灼痕中心，鲜血顺着钥匙纹路流入棺椁。最中央的柏木棺材轰然炸裂，露出里面穿着中山装的尸体——竟是殡仪馆王主任！
尸体突然坐起，腐烂的右手伸向自己左胸。皮肉撕裂声中，他掏出盏青铜灯高举过头顶。灯芯的人指骨突然调转方向指向我，姜九璃的瞳孔瞬间变成竖瞳：“这是玉衡灯，夜无眠在钓我们上钩！”
义庄的地面突然塌陷，我们坠入冰冷刺骨的水潭。无数苍白手臂从潭底伸出，姜九璃背后的星宿图发出金光，那些鬼手触到金光的瞬间碳化成灰。她突然吻住我的嘴唇，渡来的气息带着血腥味，我们腕间的命契印记同时发光。
潭水沸腾的刹那，我看见了记忆深处的画面：七岁的自己站在血阵中央，父亲将青铜灯按进夜无眠胸口。而本该死去的娘亲抱着女婴站在阵外，女婴后颈的凤凰刺青正在吞噬她的生命...
“闭眼！”姜九璃的呵斥将我从幻境拉回。她撕开左臂绷带，伤口处的血肉竟化作金粉飘散。玉衡灯悬浮在水潭上方，灯座底部缓缓浮现出第二句谶语：双生劫，阴阳错。
夜无眠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水潭突然变成巨大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我浑身缠满锁链，而姜九璃背后展开凤凰羽翼。最诡异的是我们的倒影正在互换特征，我的瞳孔变成金色，她的发梢开始泛白。
“当年顾长风用相柳妖丹续你的命，却不知那妖物最擅吞噬双生魂。”夜无眠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猜猜看，当命契完成时，你们谁会变成灯芯？”
姜九璃突然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喷涌的鲜血在镜面画出古老禁制。她踉跄着靠在我肩上，呼吸带着铁锈味：“还记得古墓里的青铜棺吗？那具女尸...”
镜面突然浮现出酆都观的地下密室，穿着嫁衣的女尸正在缓缓睁眼。她掌心的青铜灯芯突然飞起，穿透水潭没入我的眉心。剧烈的头痛中，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剜出自己心脏放入青铜灯，而娘亲怀中的女婴...分明是姜九璃的模样！
夜无眠的幻象突然扭曲，他心口的青铜灯出现裂纹：“不可能！我明明替换了...”话音未落，整面水镜轰然破碎。我们跌回现实的义庄，玉衡灯滚落在墙角，灯芯的人指骨正在快速风化。
姜九璃瘫坐在地，背后的星宿图已经消失。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我怀中——不知何时多出半块龙凤玉佩，与我乾坤袋里的残玉恰好能拼成完整太极图。
晨光穿透窗纸时，我们听见镇民惊恐的尖叫。推门只见整座小镇被血雾笼罩，所有居民的眼眶都爬满青铜纹路。卖早点的小贩机械地翻动油锅，锅中炸着的竟是半截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