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琴魄之战
穿过血藤洞窟,前方豁然开阔。穹顶垂落万千冰棱,中央石台上插着殷夫人的佩剑,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绸。
琴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起初像春日檐雨,渐渐凝成金戈铁马之音。冰棱簌簌炸裂,音波化作透明刀刃劈来。敖丙旋身撑开冰盾,裂纹瞬间爬满盾面。
“要命了!”青阳子滚到石柱后,“这是给玉帝祝寿的编钟成精了?”
抚琴人从阴影里显形。白袍广袖,十指白骨,焦尾琴上嵌着枚陈塘关军徽。
“三百年来……”琴妖的嗓音像揉碎的枯叶,“你是第一个活着走到这里的。”
哪吒瞳孔骤缩——那军徽是娘亲亲卫队的标志。
琴弦忽地绷紧。音刃暴雨般倾泻,混天绫卷着哪吒在空中翻腾。敖丙的冰锤砸向石台,却被音波震得虎口迸裂。
“没用的。”琴妖拂袖扫过琴身,七根弦同时泛起血光,“此阵以殷夫人心头血为引,除非她复生……”
申公豹突然冲向琴台。豹爪撕开音障,血肉横飞中硬是逼近三步之内。
“蠢货!”琴妖冷笑,“你以为靠蛮力……”
话卡在喉咙里。申公豹从怀里掏出片染血的襁褓,正是血藤洞里那截。琴弦触到布料,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颤音。
趁这空档,哪吒的火尖枪已刺到琴妖面门。枪尖离眉心三寸时,琴妖突然笑了。
“小哪吒,你比画像上还像她。”
最后一个音阶崩断,焦尾琴轰然炸裂。琴妖的白骨手指抚过哪吒眉梢,温柔得像在擦去孩童脸上的饭粒。
漫天碎木中飘落半幅锦帕。哪吒接住的瞬间,熟悉的皂角香混着血迹扑面而来——是娘亲出征前夜,就着烛火给他缝肚兜的味道。
「丙儿,若你见到此物,速毁天元鼎。」锦帕上的字迹被泪渍晕染,「娘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你成他人傀儡。」
太乙真人捡起根断弦,对着光眯眼:“呦,千年冰蚕丝!够编十个裤腰带!”
“别动!”敖丙劈手夺过,“这是阵眼残留的…”
话没说完,太乙已把断弦系在葫芦上。葫芦嗖地弹起,拽着青阳子撞向佩剑石台。
剑柄红绸突然活了似的缠住青阳子。在乌雅的爆笑声中,这个倒霉道士成了人肉钥匙,硬生生把殷夫人的佩剑从石台里拔了出来。
“早说需要祭品啊!”申公豹拎起晕头转向的青阳子,“你这身板当撬棍挺称手。”
佩剑离台的刹那,整座冰窟开始崩塌。琴妖的残魂聚成虚影,轻轻推了哪吒一把。
“告诉她…《广陵散》第七节我改好了。”
最后一缕琴音消散时,哪吒看清了他腰间玉佩——刻着陈塘关乐坊的徽记,和娘亲梳妆匣里那枚一模一样。
众人逃出冰窟时,敖丙突然拽住哪吒。他指尖凝着霜,在佩剑剑脊上抹出串暗纹。
“看,像不像机械齿轮?”
月光照在纹路上,投出的影子正是巨鲲心脏的轮廓。
巨鲲心脏的嗡鸣震得人牙根发酸。哪吒握紧佩剑,剑柄齿轮纹路与掌心机械臂的凹槽完美咬合,仿佛这兵器生来就该属于他。
西海龙王从磷光中显形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身后站着个豹头人身的侍卫,眉眼与申公豹如出一辙,只是额角多了道龙鳞烙痕。申公豹的爪子瞬间弹出,喉咙里滚出低吼:“哪来的杂种敢扮老子的脸!”
侍卫抬手摘下头盔。豹耳缺了半只,断口处覆着机械齿轮——和血藤洞里的婴孩残骸一模一样。
“哥。”他声音像生锈的锁,“三百年了,你打架还是只会挠脸。”
敖丙的冰锤轰然砸地,冻住扑来的虾兵蟹将:“西海,你连豹族幼崽都偷?”
龙王抚着长须轻笑,袖中滑出半块陈塘关兵符:“申正道自愿献子,换豹族十年太平。要怪,就怪你这兄长当年护不住他。”
哪吒的混天绫卷住侍卫腰身猛拽:“过来!”
“小心!”敖丙的冰盾堪堪挡住龙王吐出的毒雾。侍卫突然反手扣住混天绫,机械爪刺啦划破红绸:“哥,你还不懂吗?当年是爹把我…”
申公豹的利爪贯穿龙王虚影,却抓了个空。真正的西海龙王从侍卫背后浮现,龙尾扫飞乌雅的骨箭:“本王的玩具,轮不到你们教训!”
侍卫被龙尾卷住脖颈,机械关节咔咔作响。申公豹疯了一样扑上去撕咬龙鳞,被震得口鼻溢血。
哪吒的火尖枪捅进龙尾鳞隙:“敖丙,冻他七寸!”
“不行!”敖丙的冰霜在龙鳞上炸成粉末,“他体内有无量的水镜咒!”
青阳子突然从石缝钻出,裤腰带符咒啪地贴在龙王眉心:“天灵灵地灵灵,裤衩开光显神通!”
龙王动作一滞。侍卫趁机掰开龙尾,转身将申公豹撞出战圈:“走啊!你救不了我第二次!”
这句话像把钥匙。申公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弟弟不是被抢走的,是自愿跟他换了衣服,替他被无量抓走的。
太乙真人醉醺醺抛出酒葫芦。葫芦嘴喷出的不是酒,是当年从琴妖那儿顺的《广陵散》残音。音波震得龙王鳞片倒竖:“元始天尊的走狗也配用雅乐?”
“走你大爷!”哪吒趁机掷出佩剑。剑尖穿透侍卫胸口,却只是虚影——那竟是龙王用水镜咒造的幻象分身!
真正的侍卫早被铁链锁在心脏穹顶。哪吒抬头时,正对上他剖开自己胸腔,露出那颗跳动的机械心。
“哥…这是控制巨鲲的钥匙…”他扯断心脉导线甩下来,“别…别变成爹那样…”
龙王终于暴怒。整座心脏腔室开始坍缩,无数齿轮从岩壁凸出。敖丙的冰甲感应到机械核心,突然自动离体飞向穹顶。
“敖丙!”哪吒甩出混天绫缠住他脚踝,“你他妈要当叛徒?”
“铠甲…在操控我!”敖丙艰难地扭头,龙角几乎被扯断,“砍了那根蓝晶柱!”
青阳子看着裤腰带上突然发光的符咒,哇地哭了:“老子不过了!”他扯断腰带抛向蓝柱,漫天黄符化作锁链捆住龙王。
申公豹接住弟弟的机械心,齿缝渗出血:“西海老儿,这笔账,老子要你拿整座龙宫来抵!”
巨鲲的悲鸣穿透深海。心脏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银绸泻入,照出殷夫人佩剑上的新刻痕——那是个箭头,指向归墟最深处的青铜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