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味之劫
**第六章·无味之劫**
血月在云层中碎成七块，林墨的舌尖正逐渐失去知觉。他望着掌心发黑的味蕾纹路，终于明白崔珏所说的代价——每次使用轮回之力，都在剥夺他的味觉。
“这是第几次了？“苏清雪将熬好的药粥递到他唇边。少女眼尾生出细密的饕餮鳞片，捧碗的右手已完全晶化。
林墨避开她左臂缠绕的封印锁链，那是用神农尺碎片打造的禁制。自神农殿归来后，苏清雪每次入眠都会梦游烹制诡异料理：用彼岸花调味的孟婆汤、以龙血凝固的忘忧冻...
“第七次月食。“他碾碎星砂撒入药粥，“今夜子时，你的饕餮纹会蔓延到心脏。“
瓷碗突然炸裂。苏清雪掐住自己脖颈，瞳孔分裂成复眼：“杀了我！趁我还能控制...“话音未落，她后颈裂开血口，十二条翡翠菌丝破体而出，在空中交织成食神秘纹。
林墨挥尺斩断菌丝，伤口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星髓。少女在剧痛中恢复清明，颤抖着展开掌心——那里用朱砂写着“万味归墟“四字。
“昨夜梦游时写的。“她喘息着指向东方，“那里有答案...“
爆炸声吞没了尾音。十二艘暗黑界的飞鳐战舰撞破云层，舰首镶嵌的饕餮玉像正疯狂吸收月华。林墨抱起苏清雪跃上焚焰刀，却发现星脉如同灌铅般沉重。
“别白费力气了。“崔珏的声音从每艘战舰传来，“整个东大陆的食材都被下了噬味散，现在所有灵厨都是废人！“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林墨看到九大星宫的灵厨们正互相啃食——失去味觉的厨师们，竟将同僚当成了最后的珍馐！
苏清雪突然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神农尺。金光暴涨的刹那，她背后展开饕餮虚影：“去万味归墟，那里有初代食神留下的...“
崔珏的攻势来得比声音更快。九十九道冰晶筷贯穿虚空，将焚焰刀钉死在崖壁上。林墨用身体护住苏清雪，右肩瞬间结出冰花。
“真是感人。“崔珏的真身踏着月光走来，“可惜你永远学不会...“他突然闷哼跪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凤羽刀柄。
苏清雪眼中流转着太古凶光：“你忘了，饕餮最爱吞噬的...就是自己的欲望。“她拔出染血的刀，舔舐刃上金血的姿态宛如妖魔。
趁崔珏身体僵直的瞬间，林墨引爆神农尺。时空裂缝吞没三人，等再次睁眼时，已置身遍地厨具残骸的荒漠。残破的石碑上，“万味归墟“四字正渗出黑血。
“欢迎来到厨神坟场。“沙哑声音从骸骨堆后传来。机械臂老人举起酒壶，赫然是本该死去的陈当归！
林墨的焚焰刀立刻出鞘，却被苏清雪按住：“他的星核频率不同...这不是同一个人。“
“准确地说，不是同一具身体。“老人扯开胸甲，露出跳动的暗金星核，“我是陈当归的克隆体七号，负责在此等候能尝出'无味之痛'的人。“
他弹指召出三盏油灯。跃动的火苗中浮现出林墨父母的身影，他们正在烹制某种散发黑雾的料理。
“二十年前，林氏夫妇发现了味觉轮回的真相。“克隆体展开星图，“所谓饕餮，不过是食神剥离的'食欲'化身。而你们...“他看向苏清雪，“是容器也是解药。“
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巨大的味觉中枢。无数神经脉络连接着九尊巨鼎，鼎中沸腾的竟是不同时代的绝望情绪。林墨的吊坠剧烈震颤，那些鼎身上的裂纹与他梦中见过的灭世场景完全一致。
“这才是真正的八珍鼎。“克隆体露出机械獠牙，“每尊鼎都镇压着一个轮回的怨念。当苏清雪彻底觉醒时，这些怨念就会...“
苏清雪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她后背的饕餮纹化作实体，一口吞下克隆体。林墨想要阻止，却被暴走的星力掀飞。当烟尘散尽时，少女正跪在血泊中啜泣，掌心托着枚完好无损的星核。
星核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初代食神正在剜出自己的舌头：“唯有舍弃至臻之味，方可镇压永世饥欲...“影像突变，食神的脸竟变成林墨的模样！
时空乱流毫无征兆地降临。等林墨从眩晕中恢复，发现自己站在现代社会的厨房里。手机新闻正在播报：“全球突发性味觉丧失已致暴乱...“
“这就是你们要拯救的世界。“崔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摘下兜帽，露出与林墨完全相同的脸，“每个轮回发展到最后，人类都会因丧失味觉陷入疯狂。“
林墨的焚焰刀刺穿对方胸膛，却只激起水波般的涟漪。“没用的。“崔珏轻笑，“我是所有轮回的怨念集合体，除非你能...“
他的话语突然中断。苏清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侧，神农尺贯穿两人胸膛：“除非同时斩杀现在与未来。“她的左眼完全化作饕餮之瞳，“而代价是...“
世界开始崩塌。林墨在虚无中坠落，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重复悲剧。有成为暗黑之王的，有与苏清雪同归于尽的，更多的是在永恒轮回中癫狂的...
“该醒了。“温柔女声唤醒了他。林墨睁眼时，看到苏清雪正在烹制阳春面。氤氲热气中，她的晶化痕迹全部消失，仿佛回到最初相遇的模样。
“这是最后的'无味之宴'。“她将面条推过来，“吃完就能终结轮回。“
林墨的筷子突然折断。他尝不出任何味道，但面汤倒影中显现的真相更令人窒息——所谓轮回，不过是食神在亿万年前设下的味觉牢笼。所有灵厨都是被投喂的“食材“，只为供养真正的饕餮：食神自己！
“明白了吗？“苏清雪抚摸着心口的鼎纹，“你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食神品尝到'绝望'这道终极美味。“
她突然扯开衣襟，八珍鼎从体内剥离。鼎中封印的并非饕餮，而是枚跳动的味蕾，上面布满林墨熟悉的星纹。
“这才是我的本体。“少女将味蕾按入林墨眉心，“食神最后一块味觉碎片。“
记忆洪流席卷而来。林墨看到初代食神为追求极致之味，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分别炼化成神器。而苏清雪正是“饥欲“的化身，与他这个“求知欲“转世相生相克。
“现在，做出选择吧。“苏清雪的身体开始消散，“用神农尺摧毁味蕾，让全人类永远失去味觉；或者与我融合，成为新世界的食神...“
林墨的焚焰刀突然发出悲鸣。刀身浮现出所有轮回中苏清雪死去的画面，最终定格在眼前少女含泪的微笑。
“还有第三种选择。“他碾碎神农尺，将碎片撒入八珍鼎，“我要烹制连食神都没尝过的...“
天地突然陷入绝对寂静。当光芒再次亮起时，林墨手中托着一粒纯白的米。
“这是？“即将消散的苏清雪睁大眼睛。
“无味之种。“林墨将米粒投入鼎中，“以轮回为柴，以绝望为引，烹出超越神明的...“
鼎中迸发的不是香气，而是宇宙初生般的虚无。在这片虚无中，崔珏的怨念、饕餮的饥欲、食神的执着全部消融。当苏清雪重新睁开眼时，看到林墨的白发正在寸寸成灰。
“你做了什么？！“她抓住他逐渐透明的手腕。
“种下了新的可能性。“林墨吻去她眼角的晶泪，“去尝尝看吧，没有我们干涉的世界...“
最后的意识消散前，他听到遥远时空中传来碗筷轻碰的声响。那是从未被轮回污染的，最平凡的幸福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