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江两桥

赣江大桥的探照灯刺破雨幕，陈英雄的警靴卡在铁轨缝隙里，靴底波浪纹沾着南矶山特有的红黏土。对岸化工厂废墟的轮廓在闪电中忽隐忽现，像只蹲守的鄱阳湖江豚。

“陈队！排污管里有东西！“小周的手电筒光柱颤抖着指向锈蚀的管道。半截翡翠平安扣卡在阀门转轮间，挂绳上结着蓝白色晶体，与林国栋解剖刀柄的装饰物如出一辙。陈英雄摸出镊子时，桥墩突然传来采茶戏的咿呀声，唱词混着柴油味飘来：“...十八年冤魂未散哟，且看那钨矿变金山...“

物证袋刚封口，对讲机炸响老周的南昌骂娘声：“冰棺里那个崽俚子右手不见了！“陈英雄转身时瞥见桥面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向江面——这个本该报废的摄像头，镜头上却粘着新鲜的生米藜蒿粑。

化工厂残破的化验室里，陈英雄的强光手电扫过墙上的生产记录表。327这个数字被不同笔迹反复圈画，最后一道红痕延伸向通风管道。他蹬着当年工人更衣箱攀爬，后腰突然被硬物抵住——林国栋的解剖刀正贴着他第三腰椎，刀背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陈队穿咯双警靴三年冇换，作兴是念旧？“林国栋的南昌话带着南矶山尾音，刀尖挑开陈英雄的鞋带。警靴内衬里赫然缝着半张泛黄的化工厂工资单，签发日期正是二十年前氰化物失窃当天。

殡仪馆停尸间冷气嘶鸣。第三具尸体的断腕处露出微型注射器残片，老周用镊子夹起半片带编码的硅胶塞：“咯是胰岛素泵零件，作兴有人提前埋了定时毒针。“他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在验尸报告上形成与鄱阳湖相似的轮廓。

陈英雄的手机在凌晨三点震动。便利店监控显示林国栋又在买金圣香烟，这次他对着摄像头比划采茶戏手势——拇指压中指，恰似女儿遇害当天他在学校监控室做的安抚动作。收银台后的老板娘正往墨鱼汤里撒白胡椒粉，调料罐底部印着“南矶山化工厂1999年特供“。

八一广场LED屏突然黑屏，禁毒宣传片的噪点里闪过半帧画面：林国栋的奖章背面粘着藜蒿叶，叶脉构成的三道血痕指向327这三个数字。陈英雄摸向腰间艾草香囊，里面的SD卡突然发烫——三年前失踪摩的司机的行车记录仪，正拍摄到王太太的保时捷驶向实验中学后门。

暴雨冲垮了船山路的排水沟，陈英雄在浑浊的泥浆里捞出半块校服碎片。布料上的“实验中学“字样被硫酸腐蚀，却仍能辨认出内衬绣着的LYQ拼音缩写。巷口传来瓦罐摔碎的脆响，黄记老板娘正对着满地墨鱼汤发抖：“林法医今日多要了五粒白胡椒...“

法医室的无影灯突然爆裂，陈英雄在玻璃碎屑中捡起半页值班日志。林国栋的字迹在327这天格外用力：“今日小满说想吃船山路的白糖糕“，而监控显示当天他正在百里外的鄱阳县参加法医培训。

赣江突然响起汽笛长鸣，陈英雄的警用摩托在防洪堤上划出S型轨迹。对岸化工厂废墟升起诡异蓝烟，烟雾中浮现三个少年跪拜的剪影——正是监控里三个死者最后的姿势。他摸向腰间手铐时，摸到林国栋不知何时塞进他口袋的薄荷糖，锡纸上刻着摩尔斯电码：“英雄救美从来都是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