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全羊宴
张鑫焱导演将他的剧本拿到了宿舍，陆扬才知道三人为什么会直接在马显达的宿舍里，谈论太极张三丰的本子。
空白剧本，在陆扬看来仅是演员剧本。
张鑫焱导演的本子，比陆扬自己写的太极张三丰要简略的多。
经陆扬改编过的太极张三丰剧本，每一段剧情后边都有布景、演员位置、动作设计、拍摄机位这些详细信息。
对张鑫焱、施洋平两位导演来说，看陆扬的本子就等于在看一场文字电影。
反观张导的剧本，在陆扬看来只能算是拍摄提纲，许多要素本子里都没有提及。
也就是说，即便拿着张导自己的剧本，也拍不出八二版的少林寺。
但陆扬的本子不同，拿着本子即便拍不出九三版太极张三丰，也能拍个大差不差。
这也是施洋平导演急于看结局，张鑫焱导演将他自己的本子拿来让陆扬补充一样。
施导想看的是太极张三丰的文字结局。
而张导的想法应该是，让他把少林寺剧本改成文字电影。
有了直观的文字叙述，许多场景就可以在脑中先过一遍。
这样一来在实景拍摄时，就可以节省大量的磨合时间。
“陆扬，这份是防止剧本丢失的复件之一，后续让洋平兄补上即可，你可以随意在上面改，如果觉着排版不好，你也可以在这份空白剧本上写。”
张鑫焱导演的话，也印证了陆扬的猜测。
说完之后，这位张导也不管陆扬接受与否，就继续跟施洋平、马显达谈起了太极张三丰的本子。
陆扬也没参与三人的讨论，按照张导的剧本来看。
太极张三丰的本子基本改无可改，能改的无非就是编剧跟导演想法之间的不恰之处。
三人讨论新本子，陆扬看着张导的本子，直到部队炊事班的人赶着一群‘咩咩’叫的羊，出现在了宿舍区，四人这才各自抬头。
“马先生，应该是让你接收食材的，你去吧……”
“我不去，要去一起去，不然你们俩又要乱改武术动作了……”
“马先生，这话就不对了，我跟鑫焱兄是导演，故事才是一部电影的神髓，陆扬设计的动作虽说视觉观感极好，但在资金的投入上也太大了。”
“是啊！马先生，架空的悬架，摄像镜头捕捉不到的高强度透明聚乙烯纤维绳索，听听就是不便宜的道具，你看半部本子里用了多少次？仅是人工……”
陆扬的本子写的太详细，一直在讨论的三人也上了头，马显达虽说看的只有动作设计。
但陆扬设计的新颖动作太多，每一种他都想尝试一下。
而张施两位导演口中耗资太多，消耗人工也太多的架子，就是由程晓东引领的威亚浪潮了。
少林寺，陆扬没打算引入威亚。
太极张三丰介于现实跟武侠之间，出现威亚也算是恰当其时。
威亚跟少林寺这部现象级影片一样，越早出现，将来能获得的声望越大。
自少林系列以及过几年刘家班、成家班的几部片子之后，港台的武侠剧也会进入一个近十年的萧条期。
陆扬既然再一次入了武指这一行，肯定不能眼见着十年萧条来临。
用九十年代的戏充斥整个八十年代，让那些大才们再想新戏，延续辉煌才对。
听着宿舍外‘咩咩’声又叫了起来，不愿出屋的张施两人，在马显达的强烈要求下，才一起出了宿舍。
部队炊事班将羊赶到宿舍区，可不是献殷勤。
而是因为赶来的羊群中，除了三只大母羊，剩下的都是刚断奶的小羊羔子。
“哎呀！这事儿咱自己办好了，部队这是勤俭惯了，把买大羊的钱买了小羊，现在正是喂羊的好时候，这群小羔子养到入冬，怎么不得长到七八十斤？”
部队炊事班给羊赶到了宿舍区，马显达心里还纳闷呢！
出门一看他也就知道了原因，看到一群小羊羔，陆扬心里想的却是女主白无瑕。
因为她不是武术运动员，所以陆扬在营区里没看到她，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张导，你看这些小羊羔多好？少林寺里能出镜的女演员太少，阳刚之气太足，我看到女主白无瑕放羊为生，不妨都放这种小羊羔。”
给张鑫焱导演提了建议之后，陆扬又转向马显达说道：
“马先生，女主白无瑕的拳路，不妨就用我那女子太极，阴柔！而且女主训练、拍摄过程中，也不要跟男演员一样‘哼哼哈嘿’，不温柔！”
现在的马显达哪还能听进陆扬的建议，他一挥手说道：
“建议一会儿再说，不能咱吃肉让部队的人闻味儿，这事儿闹的……”
江湖人自有江湖气，马显达虽说没闯荡过江湖，但作为家中长子，马家门里就是把他当真传来培养的。
武行真传，江湖气自然是少不了的，现在人情可比正事儿重要。
马显达上前，部队炊事班的也给了解释，两只大母羊是给剧组的，另外一只整羊跟剧组这两只羊的羊杂，部队炊事班做羊杂汤就够用。
剩下的羊等炊事班养肥了，还有剧组一份儿。
人家这么解释，马显达也无话可说。
只能点头让炊事班的给收拾两只大母羊，另外再准备烤全羊的木柴。
训练场这边，目前只有二十四位运动员跟四位教练员、两位导演，算上陆扬就是三十一个人。
炊事班弄的大母羊属于绵羊，比陆扬在石泉村从山上背回村的黑山羊大不少，一只能有两百斤左右。
按照四到六成的出肉率，剧组这边一只羊也就够用了。
马显达跟炊事班的人一阵推让，这才说好留下一只羊烤来吃。
陆扬醒的时候刚过了中午，烤全羊只能是晚饭。
烤全羊算是重在参与的集体活动，因此因伤不能吃羊肉的于塰、计淳华两位，也被拉到了操场的角落。
运动员、教练员、导演、武指聚在一起，马显达作为主烤官，其余人也没看热闹，而是围在张鑫焱、施洋平、陆扬三人周围，听他们讲戏。
烤全羊是陆扬请的，因此张施两位导演，也有意无意的在引着陆扬这位武术指导开口讲戏。
马上要去军工厂，陆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把刚刚路上说的小羊羔、阴柔美再次拿了出来。
“同志们，来的路上，我还跟张导、施导、马先生说到咱们剧组的阳刚之气太重，我有一套女子太极，潘教练、计老师，要好好想想怎么给女主角白无瑕喂招。”
作为剧组的武指，陆扬自然不能光说不练。
拿阴柔美说事儿的时候，他也点了教练潘富清跟反派秃鹰的名。
点完之后，他就先打了两路满是平衡动作的女子太极。
“陆指导，朝天蹬很好喂招，但你那两式下蹲伸腿平衡可不好喂招呀！尤其是侧伸平衡，总不至于爬地下给喂招吧？”
不等陆扬开始拆分演练，吊着膀子的反派秃鹰计淳华，就提出了异议。
只不过陆扬开口叫了计老师，秃鹰也没太不客气，还是张口叫了一声陆指导。
一声‘陆指导’叫的陆扬极为熨帖，他也就没有计较秃鹰的不给面子。
“计老师问的好，如果白无瑕身后带俩弹簧，第一个正脚太极蹲是不是可以变成蹲身接腿，同时正踹对手的支撑腿？这跟地趟拳的路数差不多。”
谈到地趟拳，自然少不了冠军胡建强。
陆扬手一引，也不管人多了之后有些分不清面容的运动员们，直接开口就说：
“胡建强、胡老师的地趟拳，在武术表演擂台上很不错，但放在大荧幕上，演练动作太多，实战动作太少，胡老师试一趟，我再试一趟，咱们对比一下？”
胡建强的地趟功，一如陆扬所说，适合武术表演，并不适合在大荧幕上呈现。
武术套路本就是以表演为主，因此也没什么篡改规矩一说，套路、规则之内好看就是要求。
胡建强演示完。
陆扬半蹲下场。
他以心意拳低架鸡步为步法，杂合地功十八滚，以及零八年吴京版狼牙中白炸的影视地趟拳，打了一路另类的地趟拳。
“小胡，陆指导说的不错，两种拳路一对比，在荧幕呈现效果上，后者要热闹许多。”
张导的一声‘陆指导’让陆扬跟吃了人参果一样，但作为整部剧的导演，张鑫焱也没过分贬低胡建强的地趟拳。
“马先生，如果辅以南派的地龙拳，再给胡老师屁股后面按俩弹簧，是不是更具表演性？张导，这里可以搞笑……”
听到陆扬还要往地趟拳里加改了雅名地龙拳的南派狗拳，马显达不由的无奈苦笑，这哪还是地趟拳？
张鑫焱导演听到搞笑一词，也如听了‘陆指导’的陆扬一样，一下就吃了个人参果。
“陆指导，搞笑一下看看呗？”
“胡老师，一事不烦二主，咱俩设计一下动作？”
张导相邀，陆扬拍拍身上地趟时沾的灰土，就对胡建强发出了邀请。
但胡建强却没有第一时间接受邀请，而是看向了马显达。
“去吧，好好配合陆指导，注意点、别受伤……”
张导、马显达先后称呼了陆指导，陆扬在剧组内的位置就暂时定了下来。
陆扬跟胡建强解释过动作设计之后。
胡建强站着，陆扬蹲身主攻。
先走了一路地趟快拳，赢的满场叫好，两人就开始了南派狗拳的腿法搞笑。
看着胡建强被陆扬的别子腿绞的呲牙咧嘴，场中对此有深刻理解的教练员、运动员也都大笑出声。
陆扬别子腿使完，胡建强起身要跑，却被陆指导临时命名的招数‘疯狗挠门’给抓掉了裤子，这自然又引的哄堂大笑。
假装气急败坏提起裤子的胡建强，恼怒之下刚要出拳，裤子再次掉了下来，搞笑效果也就达到了顶峰。
气急败坏、恼怒自然都是陆扬跟胡建强设计出来的动作表演。
没有沟通，即便在场的都是男人，陆扬也不会自来熟到扒裤子这种程度。
“胡老师，如果下去练习这路拳法，最好带上护腿，刚刚使用的别、盘、绞这类腿上动作，很容易给人拧折腿骨，拧伤膝、踝关节。”
陆扬交待完注意事项，话锋一转说道：
“别忘了试试屁股后面挂弹簧，如果弹簧太硬就用火烧一下，刚烧完别往屁股上挂哈……”
陆扬的诙谐提醒，自然又引来一阵爆笑。
现在的人们笑点低，陆扬的诙谐幽默虽然烂俗，但放在八零年代也足够用。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即便几个教练员，除了马显达之外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正是潇洒不羁的正当年。
两人演示完，学的最快的李小虎，也上场试了一下刚刚陆扬演练的杂合地趟拳。
年轻脑子好使，再加上常年的套路训练，只看了一遍的李小虎，就把动作记了个七七八八。
“李老师，你是主角，地趟拳虽说被改成了幽默、诙谐的拳路，但内里蕴藏着的却是低功架的阴狠毒辣，并不适合你，而且这路拳，极易伤腿。”
听到陆扬的解释，李小虎脸上涌起一阵沮丧，但也摆手说道：
“陆指导，别叫我李老师，叫名字就好，你也给我设计一套搞笑的套路呗？”
自从参与了凤凰影业的塞外夺宝海选，李小虎就把影视当做了他退役之后的职业。
想到看过的武打片，他也比较倾向于轻松搞笑的武术套路。
“这不行！你是少林寺的主角，套路上的搞笑、幽默、诙谐，要留给反派跟配角，主角儿还是要以长拳、刀剑枪为主要套路，这样一来，整部剧的风格就不会歪！”
陆扬花钱开的全羊宴，自他说完‘整部剧的风格就不会歪’，也成了真正成全石泉村那只羊的全羊宴。
不仅队员们接纳了他，纷纷上来要搞笑的武术套路。
正在烤羊的马显达，跟正在记录刚刚搞笑场面的张施两位导演，不仅接纳了他、认可了他的武指资格，并将他进一步上升为了整部剧的副导演。
笑笑闹闹，加上一套套的动作设计，时间也过的飞快。
先是马显达找的药酒被送来，后又是部队炊事班的羊杂汤、大油饼。
等到马显达主烤的大菜全羊发出阵阵异香，操场一角的气氛也达到了巅峰。
“陆指导，刚刚张导说，剧情中的吃狗肉，要让我代替小虎做决定，这里究竟是什么情感？张导让我自己悟，我觉着不该吃！”
运动员得了套路，没得到套路的都笑闹成一团，见陆扬身前没了人，教练员于塰就走到了他跟前。
坠马受伤的也不止吊着膀子的计淳华一个。
于塰也坠马了，而且差点一头撞树上，如果不是他反应敏捷，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呢？
“于老师，如果放在你小时候，你最喜欢的狗死了，按照那时候的生活条件，是该埋了，还是该吃了？”
于塰问到，陆扬的答复也很简单。
直接给他拉到吃不饱的年月里，正值壮年的于老师，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肩头。
“哎呦喂……于老师打人了……我肩膀动不了了……”
看着自己轻轻一拍，就开始满地打滚讹人的陆扬，于塰一愣，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顿时露出满脸的苦笑，向场中众人一一展现。
“张导，这才是小虎该有的顽劣，而不是杀狗、埋狗、吃狗肉，这样一来，观众们只会同情没有爹娘的小虎，而不会去想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
于老师配合表演，陆扬滚了几圈起身，又对张导说起了该怎么确定剧中主角张小虎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