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死循环
“嘟......嘟......”
封钧先急后缓的轻轻放下比上过时,比下奢侈的摩托罗拉v8088,两眼迷茫,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之中。
大客户意康董事长殷志豪的固定电话和移动电话始终无人接听,这意味着什么?
已经不言而喻。
封钧很笃定,若非2002年的运营商和手机厂商,还没提供拉黑功能。
不然根本就打不通。
当初父亲封远鸿选择以OEM模式,合同一单一签,一对一给意康做加工的隐患弊端,完全显露出来了。
随着华夏在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WTO,正是自主品牌走向国际的最佳青铜时期,促使小加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涌现,只要身怀技术,随便弄几台设备就能接单,导致竞争无限变大。
如今意康的下单倾向,更青睐于能够提供研发设计生产组装包装一条龙服务的ODM加工模式企业。
而且殷志豪在价格谈判中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不断压缩封家小加工厂夏兴的利润空间。
他的意思很明朗了,就是在半劝退封钧,你不干多的是人抢着干!
为了生存,为了讨好大客户,零散到就几十个补尾数的产品配件小订单,封钧忍气吞声也得咬牙接下来。
散件等于亏本,无论工艺多么优秀,照样亏得裤衩都没有,只要是批量件,就便宜到没朋友,大把好的工艺优化方案……
总之封钧辛辛苦苦挣到的加工费,除掉意康只愿意承担一部分的开模费用,以及厂房租金,人工成本,设备损耗等必要开支后,甚至还倒贴!
老爸因疲劳驾驶发生车祸去世后,刚大学毕业的封钧,接下夏兴这个入不敷出的烂摊子,是真的经营得很煎熬,想躺又躺不平。
想换客户,可是他去洽谈了很多有意外发加工单的委托方,都黄了。
他们拒绝的理由很多,最主要的两点,就是夏兴图租金便宜的厂房所在地过于偏僻,再加上设备又老旧,在产品质量上得不到信任。
想去广交会租展馆碰碰运气,没那个钱不说,况且夏兴只是个小加工厂,不是自主品牌,总不能盗用别人的专利产品,去吸引国外采购商吧?
想上岸,想转行,但封钧就算申请破产,把设备法拍贱卖掉,也负担不起压了一个月的老员工薪资,以及赔偿金等等费用。
要知道设备买新的贼贵,当作二手处理,价值就大跌了。
行业里有一个成文的残酷定律,那就是说制造业老板忙忙碌碌一辈子,到最后也就挣到一堆破铜烂铁!
而封钧父子俩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缩影罢了。
你不加设备没有订单,加了设备,就会不断陷入死循环。
在封钧看来,开个厂都还不如大街上,那些摆个能随手提起就走的小摊,给人修打火机,更换打火石或充气的流动小商贩挣钱洒脱。
真的是艹蛋!
别人做老赖还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但封钧不同,没这底蕴,要是昧着良心不管不顾,这辈子都甭想抬起头来了。
管了,更抬不起头来!
烦躁,封钧想抽支烟解解闷,可烟盒空了。
现在必要的烟钱,都得省了。
“呵~~”
他不禁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绝对是混得最憋屈的一个魂穿者了。
前世他脊髓损伤,抱着依靠外部设备辅助,提高生活质量的美好冀望,报名成为志愿者,植入脑机接口芯片,并且配合做了相关的项目实验。
也就是项目组将从国内外网罗而来的海量知识数据库,通过电脑解码成能被神经元理解的相应数字电信号,以脑机芯片为媒介,传输到与记忆学习相关的大脑区域,让实践者不需要学习,就能够掌握储存这些知识!
AI的算力不是人类大脑可比拟的,但不能自主思考。
然人类可以!
他们的目标,就是想把封钧塑造成比AI软件还要渊博,在探索前路上比AI更具潜力的赛博新人类!
可惜实验失败了,封钧大脑出现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当他最后一次陷入重度昏迷后,待他恢复意识,发现自己魂穿到了同名同姓的挂逼厂二代身上,逆流返回到了2002年!
都说21世纪初的世界工厂莞市,遍地都是黄金,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空有远超当代人的认知,却没有足够的钱去投资房产,也记不住股市的涨跌。
而目前比特币还没发行呢!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使不上。
开局就是地狱级难度,又没有外挂系统助力!
无法,封钧只能困在低端制造业这个泥沼中不可自拔,玩命挣扎!
在不知不觉中,已近午夜,母亲赵玉莹应该熟睡了,没打电话过来催了。
“我这是熬夜多了,快近视了吗?看远一点的物体,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封钧心累的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整理一下令人头大的账单,准备回家休息了。
然而当他打开工厂的卷闸门,便看到穿着满是机油污渍的灰色工衣,胡子拉碴的模房老师傅沈全安,正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浑浊眼睛蹲在门外,裆下是一堆一块五一包的大前门烟头。
见到老板的当口,沈全安连忙站起身来,有些拘谨的打了声招呼。
“封总。”
唉~~
封钧轻叹着劝说道:“快回去睡觉吧,我不会一声不吭就把设备给悄悄拉走的,你们放心好了!”
厂里等待复工的员工们,每天都会轮流来两班倒守着,就怕他把值钱的东西转走跑路。
沈全安尴尬的挠挠头,憨厚一笑道:“封总,我这不是受人所托嘛。”
“放假都快半个月了......”
他越说越小声,说出来了,但又怕封钧听清。
虽然沈全安没啥文化,头又低了一辈子,不过他可是响应上头号召,第一批南下粤省,百万民工大军中的一员,挨遍了社会毒打!
他按照以往被坑的丰富经验,一般没什么订单,工资总是拖,老是放假的厂,真就离倒闭不远了。
所以得看好厂里的设备,避免白白付出劳动力。
但这样做的风险,真是挺大的。
沈全安有老乡在其他厂闹过,结果老板直接叫了两大货车的人来。
现下港片在大陆盛行热播,到处都是染着五颜六色长发的浑犊子,谁给钱,为了所谓的义气,他们就跟谁。
“意康外发给我们夏兴的订单在排了,而且放假期间底薪照样算给你们的,不要害怕没有保障,互相理解一下吧。”
封钧没底气的又画了个大饼,下意识调转视线,深深看了一眼老厂房墙壁上那个鲜红的“拆”字,在心底极其不平衡的呢喃了一声:“躺赢了,可惜是房东的......”
月底薪就三百块,对于上有老下有小,靠出卖血汗和时间的顶梁柱来说,难免焦虑。
沈全安觉得在夏兴继续熬下去,真不是个长久之计!
可他也没底气,怕从干了近七年的夏兴出去后,就没企业用他了,毕竟年过五十了。
这个年纪跳槽,无异于让下家给他养老。
再加上他们的辞职书,封钧迟迟不批,就等着他们自动离职,省下赔偿金呢。
沈全安对做老板的人,天生就有种敬畏感,但当他鼓起勇气,准备说点硬话之际,却发现封钧的屁股,已经搁在二手国产神车五菱的驾驶座上了。
无奈,只能暂且作罢了。
“狗曰的黑心资本家,下次趁他不在的时候,往他车子轮胎上扎几个窟窿!”
他无声的发泄着愤怒,过了点嘴瘾。
沈全安畏惧封钧,可封钧又何尝不害怕厂里的员工呢。
威严只是装出来的好吧。
都说穷生恶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实人发起火来,可是很可怕的。
封钧急急发动车子远离了厂区,2002年的皓月,相比上一世重生前,明亮得太多了,把夜晚照耀得堪比白昼,不开车灯都能看清前路。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将车子靠路边停下,翻开盖子一看,心中不禁一喜,赶紧打开短信查看起了内容。
“钧哥,明天我爸有可能要外发一批大单,虽然注重的还是产品设计方面,但你记得一大早就去碰碰运气!”
封钧备注的发信人殷宠,是他的发小,同时也是意康董事长的女儿。
二人之所以能搭上线,缘于封远鸿曾是殷志豪的司机,一起狼狈为奸共事多年,所以近水楼台的封钧,跟殷宠算是穿着开裆裤就一起玩长大的青梅竹马。
后来封远鸿认为自己学到了老板的经商精髓,觉得翅膀硬了,便果断辞职创立了夏兴。
在殷志豪的关照下,夏兴的生意不说红火,但还能保证小康生活。
可是在封远鸿离世,搞代工的意康又为了迎合品牌商,变更了经营模式后,夏兴没了利用价值,这份情谊也就烟消云散了。
上一代的友谊断了,但封钧跟殷宠这一代勉强还在维系。
这也是夏兴时不时还能接到点小订单苟活的原因,全仰仗于殷家三代单传的小祖宗在撒泼帮忙。
希望渺茫,但事关夏兴的生死存亡,封钧不得不再次抛下脸面,不请自去。
就在他为明天又憧憬又忐忑之际,脑袋突然瘙痒胀痛起来,就像有无数只跳蚤在脑神经上撕咬攀爬!
最近老是这样,反复发作。
但这次特别严重!
封均疯狂抓挠,头皮屑像雪花簌簌落下,在方向盘上堆积了薄薄一层,可还是止不了痒。
根源不在于外皮,而是在内部,想抓抓不到。
被老娘催着去医院检查好几次了,可医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告知封钧,他很健康,没有患上什么脑疾。
并玩笑式的安抚他:“你这是在长脑子,是好事。”
20多岁的人了,早就过了发育期,还会长脑子?
封钧对这个诊疗结果,很是无语。
不完全是过于焦虑造成的,其实他隐隐猜到了缘由,只是在逻辑上不太对头,他有点不敢笃定。
这个状况,就跟前世植入脑机接口芯片,并做了知识灌输实验后,所产生的排斥反应一样,大脑不仅痒不可耐,隐隐还夹杂着仿若被微电流击打的刺痛感,以及更为强烈的胀痛感,脑袋好似充满的气球,已经到了爆破临界点!
封钧勃发出犹如野兽般的嘶吼,难受得用额头猛砸方向盘,意识渐渐丧失......
凌晨的郊区野路,就连他昏迷过去,也没人注意到。
当封钧悠悠醒转过来,他那双拥有小内双的桃花眼,迷茫不再,变得如同浩瀚星空般深邃,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知识!
而旭阳也正从东方的山凹中缓缓升起,普照华夏大地,又是全新的一天,又是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