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口味

监控画面里，黑衣人和林小北同时被扯进404号房。

而在他们消失的瞬间，整栋幸福公寓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404号房的门缝里渗出1978年的昏黄灯光。

天旋地转中，我摔进一条嘈杂的胡同。

墙上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标语，远处传来邓丽君的《甜蜜蜜》，几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正围着中国第一台进口电视机。

黑衣人面罩碎了，露出的脸让我毛骨悚然——

是二十年后的我自己。

“现在你明白了？”他苦笑着指向胡同深处，“阿强要救的是小芸，但代价是……”

一声自行车铃响打断了他。

我转头看去，年轻的阿强骑着二八杠凤凰车冲来，后座载着那个叫小芸的女孩。

车筐里赫然放着一杯1978年的珍珠奶茶。

“欢迎来到改革开放元年。”阿强刹车甩尾，“这次，历史必须被改写。”

1978年的阳光晒得我睁不开眼。

我躺在一堆白菜帮子上，后脑勺还粘着半张“工业学大庆”的标语。那个自称是“二十年后的我”的黑衣人不见了，只剩下阿强的二八杠自行车歪在墙根，车筐里的珍珠奶茶还在冒冷气。

“这玩意儿七十年代就有？”我爬起来，鬼使神差地嘬了一口——甜的齁嗓子，但确实是奶茶。

胡同口传来小芸的声音：“他醒了！”

我抬头，看见碎花裙姑娘拽着阿强跑过来，她手腕上戴着的电子表明显不属于这个年代——那是个全息投影屏。

“时间不多了。”阿强把一张皱巴巴的《人民日报》拍在我胸口，“看第四版。”

1978年12月25日的报纸，第四版右下角有块豆腐干大小的新闻：

《我市幸福公寓发生电路火灾致一死一伤》

配图里烧焦的建筑轮廓，分明就是404号房。

林小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阅读报纸时，胡同墙上的广播喇叭突然卡顿，播放的《东方红》变成了诡异的电子音：

“检测到时空污染源，坐标1978，开始净化。”

卖冰棍的老太太突然僵住，她的瞳孔里闪过一串二进制代码。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把报纸揉成团，“先说清楚，为什么未来的我要抓你们？”

小芸突然抓住我的手。

她的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我低头看见皮肤下浮现出蓝色的发光纹路——像电路板。

“因为我们是第一批觉醒者。”她指着我的血管，“你也有这个，只是还没激活。”

阿强踹了一脚自行车铃铛：“别废话了！时空管理局的走狗十分钟后就会扫描到这个坐标，你俩赶紧去拿‘锚点’！”

“什么锚点？”

“就是导致404号房火灾的东西。”小芸拽着我往胡同深处跑，“一台能跨越时空的——”

收音机。

我们冲进一间挂着“无线电修理”招牌的铺子。

柜台上摆着台海燕牌收音机，但它的调频旋钮居然是2050年的量子模块，显示屏上跳动着我看不懂的方程式。

修理铺的镜子里，小芸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个：

1978年扎麻花辫的她；

1999年倒在火场里的她；

还有2050年穿着管理局制服的她。

“所以火灾那天，你们在404号房用这台收音机……”我咽了口唾沫，“穿越时空？”

小芸的手在发抖：“不，我们是想阻止穿越。”

她按下收音机开关，喇叭里传出我自己的声音：

“订单NF404已送达，记忆锚点确认。”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这是1999年火灾的录音。”小芸惨白着脸，“当时我们在尝试销毁它，但管理局启动了自毁程序。”

胡同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群戴红袖章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但他们的袖章上绣的是“时空纠察”。

小芸把收音机塞进我怀里：“只有外卖员能带着它跨时空移动，这是系统漏洞！”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指着她手腕上的全息表，“这玩意儿看着可不像七十年代的技术。”

她突然笑了：“因为二十年后，你会用这个表给我发第一条约会消息。”

纠察队踢开修理铺大门的瞬间，收音机的量子模块突然过载，将林小北和小芸包裹在蓝光中——

而留在1978年的阿强，从兜里掏出一张2023年的平台订单，对纠察队晃了晃：

“急什么？你们抓的人……”

“正在下一个时空等你们呢。”

蓝光吞没视野的最后一秒，我听见小芸喊：“抱紧收音机！”

然后世界突然安静了——

我跪在焦黑的地板上，怀里是那台海燕牌收音机，但它的外壳正在滋滋冒烟。

“1999年12月31日，23点58分。”小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404号房起火前两分钟。”

我转头，看见她站在燃烧的房门前，碎花裙摆已经沾上火苗。

这不是1978年的小芸。

这是1999年、即将死于火灾的小芸。

监控室的录像显示：

1999年跨年夜，404号房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林小北跪在地上调试收音机；

而本该死去的“小芸”正拼命拽他起来。

但真正的恐怖在于：

监控画面角落，第三个“小芸”正冷眼旁观。

她穿着2050年的管理局制服，手里握着消防斧。

“快走！”1999年的小芸踢开燃烧的门板，“收音机频率调到108.4！”

我手忙脚乱地拧旋钮，突然摸到收音机底部刻着的小字：

“给小芸：按下这个键，就能改变一切。——阿强 1985”

按键已经被人按过无数次，边缘磨得发亮。

“别碰那个！”2050年的小芸突然从火场冲出，“那是时空炸弹！”

她挥斧砍来，我本能地翻滚躲避——

斧刃劈进地板，火星四溅。

三个小芸在火场中对峙：

1978年的她举着收音机；

1999年的她攥着门把手；

2050年的她高举消防斧。

“你们到底哪个是真的？！”我吼得嗓子冒烟。

她们同时转头：“都是。”

收音机突然自动播放：

“紧急插播：2000年1月1日0点0分，幸福公寓404号房未发生火灾，历史已修正。”

但紧接着是刺耳的杂音——

“警告！修正失败！重复，修正失败！”

2050年的小芸突然笑了：“因为少了个关键零件。”

她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里嵌着一块发光的芯片。

“我的记忆体。”她甩手把斧头扔过来，“接住！把它装进收音机！”

我接住斧头的瞬间，1999年的小芸扑向收音机——

“不要！”她尖叫，“装了就会——”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所有人。

我躺在2023年的公寓走廊，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芯片。

404号房的门牌在面前摇晃，但这次显示的是：

“404号房时空状态：错误”

手机震动，收到三条消息：

阿强：“零件拿到了？”

小芸1985：“别给他！”

管理局：“你已触发时空通缉令。”

林小北没注意到，他的影子正在分裂——

左半边穿着1999年的牛仔裤；

右半边套着2050年的机械外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