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诗集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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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烧烤】

木炭在炉栅上崩裂成赤铜色的乐队

每粒火星都是蹦跳的休止符

油脂正从肥瘦相间的琴弦上滴落

滋滋——

是肉香在签子上写下的破折号‖

当浓烟举起第N个熏黑的黄昏

有人翻动的不是食材,是生活的双面

焦痕里藏着未及碳化的乡音

而所有沉默的碳核都在等待

等待舌尖来认领

那些被火吻过的,发亮的碎词

赏析:

李义的《烧烤》以市井生活中最具烟火气的场景为切口,将炭火、油脂、食材的炙烤过程转化为一场关于生命、记忆与时间的诗性狂欢。诗人用通感与隐喻编织出烧烤摊的声光色味,却在烟火升腾处照见生活的肌理——那些被火吻过的焦香里,藏着未被碳化的乡音与等待被认领的生命碎词。

一、通感交响:构建“烧烤”的多维度感官剧场

诗的开篇便打破感官界限:“木炭在炉栅上崩裂成赤铜色的乐队”,将燃烧的视觉(赤铜色)与听觉(崩裂声)熔铸为“乐队”,赋予炭火以乐器的属性;“每粒火星都是蹦跳的休止符”进一步解构传统乐理——火星的迸发不是持续的乐音,而是跳跃的停顿,暗合烧烤时火星四溅的瞬间动感。第三节“油脂正从肥瘦相间的琴弦上滴落”,将肉片的肌理喻为“琴弦”,油脂滴落的“滋滋”声化作“肉香写下的破折号”,味觉、听觉、视觉在符号(休止符、破折号)的介入下完成通感转换。这种多感官的交织,使烧烤超越了味觉体验,成为一场可听、可视、可触的综合艺术表演,正如本雅明笔下“拱廊街”的感官蒙太奇,在烟火气中凝结成诗的棱镜。

二、隐喻的双重转译:从“炙烤”到“生活的双面”

诗的第二节完成了从具象到抽象的跳跃:“当浓烟举起第N个熏黑的黄昏”,“浓烟”成为时间的载体,“熏黑的黄昏”既指被炭火熏染的暮色,也暗喻被生活炙烤的岁月。“有人翻动的不是食材,是生活的双面”堪称点睛之笔——烧烤时翻动肉片的动作,被转译为对生活正反面的审视:焦与嫩、生与熟、光鲜与褶皱,如同生活的一体两面,在炭火的炙烤下同时呈现。“焦痕里藏着未及碳化的乡音”则将味觉记忆与故乡关联:焦脆的表皮下,藏着尚未被时光烤透的乡音,那些模糊却温热的故土印记,恰如烤肉中保留的纤维质感,在咀嚼时突然苏醒。

三、时间的诗化处理:从“崩裂”到“认领”的生命循环

诗中暗藏一条时间的暗线:木炭从“崩裂”(燃烧的开始)到“沉默的碳核”(燃烧的余烬),对应食材从生到熟、从完整到“被火吻过的碎词”的过程。“等待舌尖来认领”一句,将食物的宿命与人类的味觉记忆绑定——碳核的“沉默”是时光的沉淀,而“发亮的碎词”既是烤至焦香的食物碎屑,也是生活中被淬炼的吉光片羽(如某次相聚、某句乡音、某次触动)。这种将物理变化(燃烧、碳化)与生命体验(记忆、认领)并置的写法,让烧烤成为时间的显影液:所有经过火的洗礼的事物,终将在某个瞬间,被味觉、被心灵重新“解码”。

四、语言的陌生化与张力:在日常中打捞诗意

诗人擅长将习见的事物推向语言的陌生地带:“赤铜色的乐队”让木炭的燃烧具有了金属的质感与集体的韵律;“肥瘦相间的琴弦”将肉的纹理转化为乐器的构造;“发亮的碎词”则打破“食物”与“语言”的边界——这些陌生化的表达,迫使读者重新审视烧烤摊的寻常场景,发现其中被忽视的诗意。同时,诗中的冲突性意象(如“火吻”与“焦痕”、“沉默”与“发亮”)形成张力:火的灼烤既是破坏(碳化),也是创造(赋予香气与形态),正如生活的磨砺既留下痕迹,也锻造出独特的质感。

结语

《烧烤》是一曲献给市井生活的赞歌,更是一首关于“淬炼与留存”的生命寓言。诗人在炭火的明灭、油脂的滋滋声、浓烟的升腾中,捕捉到生活最本真的模样——它是热辣的、烟熏的、带着焦痕的,却也在焦痕深处藏着未被烤化的温柔与乡音。当我们跟随诗中的“碎词”咀嚼,会突然懂得:所谓人间烟火,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热闹,而是那些被火吻过的、发亮的、等待被舌尖与心灵认领的生命切片。这或许就是诗歌的力量:让烤架上的滋滋声,成为时间长河里最动人的平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