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德华的末路（下）
货舱的浓烟裹着松香直窜甲板，更是夹杂着某种令人愉悦的香气。
眼见时机已到，帕特里克踹开甲板上的防火水桶，一块烧焦的鸦片砖正巧滚到霍尔特船长靴边。
这名爱尔兰人独眼一亮，抓起黑砖高喊：
“瞧瞧！连水桶里面都能藏鸦片，那我们从中国运回的茶叶，是不是都变成了‘鸦片’？”
那些原本就没有退去的爱尔兰水手，在得了帕特里克的“铁证”后，他们再一次向前，试图让霍尔特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
霍尔特脸色阴沉下来，他很清楚这艘船运送的到底是茶叶还是鸦片。
但哪怕他运的就是鸦片，可他也不能伸张，尤其是这些鸦片背后牵扯到的利益问题和政治问题。
“工资的事情以后补上，”第一时间，这名船长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明货舱为何会着火？一旦火势起来，海上的所有人都没法跑！”
“当然如此，不过我们希望船长能拿出一两件东西作为抵押，免得之后您‘忘记’了。”
“你！”
帕特里克的话又在爱尔兰水手们之间炸开，他们挥舞着拳头，声音也如海浪般汹涌。
眼见这些愚笨的家伙们突然变得狡猾，霍尔特很清楚这背后一定是有人搞鬼！
但眼下，他只得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表，随后甩给帕特里克。
“这是抵押物！现在，我命令你们，赶紧去货舱内救火！”
爱尔兰水手们斗志高昂，他们看着金光闪闪的怀表，激动之情写满了他们那张饱受风霜的脸。
帕特里克尤为更甚，他紧紧攥住手中的怀表，生怕这来之不易的东西飞走了。
同时，他也对策划了一切的陈默升起一抹复杂之情。
......
甲板上的闹剧在此刻结束，但货舱内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李大人！其他的都已经控制下来了，但那些货的火势太大了！”
“必须扑灭它们，不惜一切代价！”
那些原本用来防水的油布们此刻已经化作焦炭，露出了那些因受热而形变的铝箱们。
李德华的手下们此刻疯狂在舱里搬运着水源——可舱内本来就没有多少淡水，用海水灭火需要的时间太长。
并且为了掩盖鸦片的气味，那些货上面都被涂抹着很重的松脂，这才导致火势的不可控。
无奈之下，李德华也不得不启用自己一路上克扣下来的水源，并喊着所有的华工们一起灭火。
而这些原本就口干舌燥的华工们，也借着这个机会，狠狠补充着缺失的水分。
究竟是谁放的火！
这一切都被李德华看在眼里，这番操作下来，要想继续针对陈默，那还得再克扣三天。
但现在，他还有机会继续克扣华工们的水源吗？
“Li！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尔特挤开人群，随后的白人水手们也将华工们纷纷隔开，陈默和约瑟夫则站在华工们的最前面。
“霍尔特船长，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火！试图引发骚乱！”
李德华义正言辞，他和他的手下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看起来也的确是尽力了。
但霍尔特要的可不是这句话——
“谁？放火的人是谁？”
“这......”
李德华这边才刚扑灭火，一时间哪里找得到纵火的贼？
不过，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给陈默的话，或许也可借船长的手对付他？
“是那个郎......”
“船长！快来看！”
还没等李德华开口，进入查看情况的大副便嚷叫起来，紧接着，几乎所有的白人船员们都看到了货舱内的痕迹。
霍尔特推开还想着栽赃的李德华，他顺着大副指引的方向，看见了货舱内那些带有锈迹的铁皮上留下的字母。
这些字母拼接在一起，最终形成了：
霍尔特——三成
六大会馆——五成
史密斯议员——两成
每箱克扣一成——金牙炳、李德华
是什么东西，这些字母并没有明言，但知晓部分内情的白人水手们却是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而其中，霍尔特更是恼怒，这些分成乍看没当回事，但随着这些巧合联系在了一起，令这位英伦绅士更为恼怒。
“大人，你说我们为船长扑灭了火，是不是还能得些奖赏呀？”
“是啊，俺们甚至还将那些铁箱上的字母也保留下来了，谁能像俺这样尽心尽责啊！”
就在霍尔特脑中还在想该怎样补救时，李德华的打手却悄悄来到李德华面前邀功。
“铁箱上的字母？”
李德华还是第一次听说铁箱上有什么字母，但他的手下却是比划起来。
“俺知道，这就像是俺家里商号的‘屎戳子’一样，往货上一戳，就知道什么是什么了。”
“可那些货物的船印不应该盖在油布上面吗？”
李德华猛得一惊，所有货物他都亲自检查过一遍，从来都是在箱子外面的油布上加盖船印，怎么会加多一道放在箱子上？
这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坑！
他四下观望，总算在人群里，看见了陈默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他捣的鬼！
李德华想要立刻将陈默抓起来，他现在已经想好，无论接下来船长怎么开口，他就一口咬定都是陈默干的！
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得那样发展，船长在走出货舱后，便第一时间让白人水手牢牢锁住。
“喂！你们是不是有鸦片啊！”
有不知死活的爱尔兰水手起哄，霍尔特本想着不予理会，但瞧着李德华也靠了过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啪！
李德华的双眼瞪大，他本想“诬陷”陈默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那身肥肉撞击在木板上的声音，远远没有霍尔特开枪杀死李德华在众人心中的震撼。
“经过调查证明，李德华走私鸦片，罪大恶极，无需审判，即刻枪决！”
霍尔特看着退后一步的众人，又朝着李德华的尸体补了一枪：
“凡走私鸦片者，和他是一个下场！”
说话的功夫，大副也带着几名水手，将一个装着茶与鸦片的货箱拖了出来。
“立刻将鸦片和走私者的尸体丢入大海，这艘船上不允许有鸦片的出现！”
霍尔特说完，也不在这里过多停留，众人只得看着那箱鸦片和李德华的尸体被丢入大海。
这件事或许到此为止，但对华工们来说，这才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