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符驻

［当我的胸口长出水晶兰时，你们可以选择杀死幽灵——符驻站在锈铁大桥上说］

血色天空崩裂时，凌迟坠入了一片记忆的深海。无数气泡包裹着碎片化的画面从他身边浮过：五岁时的注射器、七岁的沙坑、十岁教室里的符号……而在最深处，有一团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发出幽蓝的光。

——那是符驻的过去。

2010年冬夜，锈铁大桥尚未合龙的钢架结构上，十二岁的符驻蜷缩在工棚角落。他眉间的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刺眼，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这是本月第三次被养父打断骨头。

“小杂种，明天好好配合林博士检查。“养父醉醺醺地扔下半块发霉的面包，“再敢逃跑，就把你扔进桥墩浇混凝土。“

符驻数着钢架外的雪花，舌尖抵着被打松的牙齿。三年前那个雨夜，自称“叔叔“的男人把他从孤儿院接走时，曾许诺给他一个家。没人告诉他这个家是林博士的“特殊样本培育计划“。

钢架突然传来异常的震动。符驻爬到边缘，看见下方施工平台上，林博士正指挥工人往桥墩里倾倒蓝色晶体。更可怕的是，晶体中裹着个昏迷的孩子——那孩子穿着和符驻一样的条纹睡衣，眉间也有朱砂痣。

“第七批了，抗药性还是太强。“林博士的声音顺着钢架传来，“准备切割记忆区，保留运动神经即可。“

符驻的胃部痉挛起来。过去三年，他见过太多次“不合格样本“被处理的过程。当夜风吹开林博士的白大褂时，他看清了对方腰间别着的东西——正是后来那把泛着蓝光的短刀。

雪越下越大。符驻用冻僵的手指撬开工棚锁头，沿着钢缆滑向未完工的桥塔。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守门人“。

老人独眼上的疤痕比后来浅些，铜指虎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小子，你想活到天亮吗？“

记忆气泡突然扭曲。凌迟看到十五岁的符驻站在某个球形空间里——正是自己之前见过的光树实验室。七个培养舱环绕着中央控制台，其中六个已经激活，里面漂浮着不同年龄的凌迟克隆体。

“这就是Eclipse的真相？“少年符驻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用七重人格碎片当钥匙？“

林博士调试着控制台，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不，是用七段认知悖论锻造锁孔。“他突然拽过符驻，将针头扎进他眉间的朱砂痣，“而你，是我最好的保险栓。“

液体注入的瞬间，符驻的瞳孔变成了水晶般的蓝色。凌迟突然明白为何后来符驻的幽灵胸口会长出水晶兰——那根本是林博士植入的控制器。

记忆再次跳转。这次是暴雨中的锈铁大桥，十八岁的符驻正在追杀某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当他的短刀刺入对方后背时，那人转身露出和凌迟父亲相似的脸。

“你们...都逃不掉...“垂死的研究员咳着血，“记忆切割完成时...七个凌迟会互相吞噬...“

符驻拔出刀，发现刀身沾着的血是蓝色的。他抬头望向桥塔，林博士正站在探照灯前微笑鼓掌。直到这一刻，符驻才意识到自己杀的是守门人卧底。

“恭喜通过最终测试。“林博士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从今天起，你就是守门人特别行动组——'清道夫'的队长了。“

最深处的记忆气泡里，凌迟看到了最关键的一幕：三年前自己父母车祸当晚，符驻其实就在现场。

暴雨中的盘山公路上，符驻的摩托车横在父母的车前。他胸口的水晶兰正在疯狂闪烁——林博士远程启动了控制程序。

“快走！“符驻用尽全力将刀刺入自己大腿，用疼痛短暂夺回控制权，“他们要用你们儿子开启——“

话音未落，蓝色光束从天而降。凌迟母亲趁机将怀表塞给儿子，把他推出车外。而符驻在控制程序完全接管前，做了一件彻底激怒林博士的事：他将短刀掷向自己的水晶兰。

“记住...怀表里有...“符驻的遗言混着血沫，“...真正的...“

记忆在此中断。凌迟在虚无中下坠，突然被某种力量拽住手腕。他睁开眼，看到成年符驻的幽灵正拉着自己，两人站在一片由记忆碎片构成的沙滩上。潮水中沉浮着无数培养舱的残骸。

“现在你明白了。“符驻胸口的水晶兰只剩最后两片花瓣，“林博士需要七个阶段的你组成钥匙，而我是确保钥匙不失控的锁。“

海浪突然变得汹涌。某个巨型生物的影子在深水中游过，搅碎了大量记忆碎片。

“他来了。“符驻将凌迟推向发光的海平线，“去完成我们都没能做到的事。“

凌迟踉跄着涉水向前，突然回头：“为什么帮我？“

符驻的幽灵开始消散。最后时刻，他眉间的朱砂痣突然渗出血珠：“因为那晚你母亲...本可以撞死我...“

海浪吞没了余音。凌迟被卷入光之漩涡，最后的视野里，血色天空的裂缝正在扩大，而七个不同年龄的自己站在裂缝边缘，同时向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