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相国寺外
大宋元符三年，汴京城正月朔日的夜晚。
片片晶莹的雪花飘落，连烟火鼎盛的大相国寺此时也被银装素裹，铺上一层白色的棉纱。
寺院外的一处桥洞中生着两小堆篝火，三名衣衫褴褛的成年男子围坐在一个火堆旁，正在窃窃私语。
另一个小火堆旁也有两名小乞儿，小一点的那个乞儿把同伴的头抱在膝上，看样子是生病昏迷了过去。
“六哥，我看小末徒那样儿是快不行了，我们抢了他火堆都没醒？”一声低语从三人那边传出。
一名头上好像被狗啃过一样生着癞疮的男子低声回应：“跛脚，你忘了你腿怎么瘸的了？你忘了六哥......那俩小末徒忒狠，要是装的怎么办，又不是第一次了......”
跛脚男子握着木棍的手一紧，明显想到了不愉快的记忆：“六哥，我先去试试?”
话音中明显带着恨意，不过目光有几分闪躲的忌惮。
剩下那名叫六哥的乞丐目光怔怔看着那两名小乞儿，思虑一番后。
“跛脚，癞头，我们拼一把，朝廷削减了福田院，那小末徒不好惹，老天爷更不好惹！不抓了他们换钱，我们熬不过这个冬天！”
三人握紧手里的木棍向那二人靠近，眼神充满着忌惮。
仔细望过去那“六哥”的一只手掌尾指竟是已经断掉的......
另一边那名小一点的乞丐感觉到三人靠近，把同伴的头轻轻放下，从火堆中抽出一根带火的木棍指着三人，眼神凌厉戒备着。
六哥见地上那人还是没醒，胆子更壮几分：“小哑巴，你哥起不来了，等爷把你们抓去卖给大户人家，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
这两小乞丐四肢健全，脸上虽然都是碳粉，可是容貌未伤，卖去勾栏瓦肆调教倒是可以换不少钱。
这三名“丐棍”明显已经打这二人主意很久了。
那名躺在地上的乞儿，他们就见过他的真容，想必另一个也不差，现在汴京城中可有不少贵人好这口新鲜的！
只不过从打主意起，一个瘸了，一个断了根尾指，显然吃过不少亏......
小乞儿眼睛红得可怕，手举着火棍没有退缩，面对着三人的步步紧逼。
那癞疮男子一个饿虎扑食想上前抢夺小乞儿手中的火棍，不过反而被乞儿一记横扫打在他的手背。
“啊！”灼伤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一起上，抓住他！”六哥低吼一声。
小乞丐面对三人一拥而上，没有丢下同伴独自逃走，反而继续挥舞着火棍。
“滚开！”一声凄厉的娇喝刺破黑夜，他是她的命！
以“六哥”为首的三人动作一顿，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精光更盛。
“原来还是个小娘子，这可是另外的价钱！怪道你哥从来不让你说话！跛脚、癞头，快抓住她，这可是个宝贝！”
陆临听见耳边传来零星的对话，只是头疼的厉害。
脑海中一些片段不断闪过，他刚刚从青浦特训班毕业，戴老板让他执行一场暗杀任务，没想到被叛徒出卖，手榴弹爆炸后意识便陷入沉寂。
真是悔不听义哥的话，不毕业就好了......
用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场景让这具身体又惊又怒。
只见三名邋遢的男子推倒了小乞儿正欲擒拿，一名跛足的男子半跪地上，正准备往小乞儿脸上打去。
“啊！”身体的本能让他从地上踉跄爬起，然后用尽全力跑过去。
打蛇先打七寸，陆临抓住其中那名行动不便的男子就往死里揍，任凭其余两人的棍棒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哥！”小乞儿看到陆临和他们殴打在一起，立马爬起来，抄起带火的木棍就往其余二人身上打去。
陆临见小乞儿也加入战斗，心知其余两人马上就会转移攻击目标。
来不及多想，忍着疼痛，把跛脚男子拽起，又利用体重把那男子的头往火堆处压下。
“啊！啊！六哥，快救我~”跛足男子的脸被摁在烧红的火炭上发出接连惨叫。
陆临心知自己已经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顾不得疼痛，直接用手抓起碳火转身洒向二人。
又趁二人躲避之际，抄起一根带火的木棍划过“六哥”的眼睛，再顺着势反手击打在癞头的裆部。
“啊，天杀的小末徒。”一时响起两声痛哼。
那名癞头男子更是捂住下面跪在地上惨叫不已。
陆临充耳不闻，冷静的把刚刚起身的跛足绊倒，一脚把他的头又摁在余烬里踩住。
“再不走，你们得死！”陆临手举火棍，嘴角渗血，微弱的火光映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
被踩住头的跛足痛哭：“我走，你先松开脚啊......”
陆临咬着牙看了地上的跛足一眼，用脚勾着他的脖子踢开，他还没有消化完记忆，何况此时有伤在身也不愿鱼死网破。
跛足男子得到释放忙从地上爬起来，哭泣着一瘸一拐走向另外二人。
为首的“六哥”咬了咬牙，狠狠的看着这对兄妹，但也无可奈何，这小末徒又装病骗他们！
扶起地上的癞头又搀扶着跛足，转身一步一踉跄地遁入外面的风雪中。
“哥？”小乞儿惊喜的走近陆临，拉扯着他衣服的一角，抬起头，露出激动的笑容，“真好，哥哥没事了。”
陆临低头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乞儿的鬓角，示意自己没事。
又检查了下小乞儿身上，发现只有手掌磕破了皮，并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不过他能感觉到自己还发着高烧，刚刚被那两人打得不轻。
只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感觉还没有脱离危机。
陆临拾起一根火棍充当临时的火把，伸手把小乞儿挡在身后，示意她待在原地不要动。
他自己则向桥洞另一边的一处阴影角落走去。
“咳咳~小乞丐打起架来倒是狠辣又谨慎，竟能发现我在这里。”阴影中传来咳嗽和虚弱的声音。
陆临其实不知道这里有一个人，不过他前世毕竟受过训练，只是本能的感觉这里有危险。
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一名头戴斗笠，身披白色毡衣的“男子”正在角落蜷缩成一团。
看不清容貌，陆临也只是通过声音初步判断应该是一名男子，他身上的白色衣服到处可见红色的划痕，很多还在渗血，应该是刀剑所伤。
“小乞丐，既然你发现了我，算是你的运气，我走不动了，我怀里有一份绝密情报，你拿着它去皇城司领赏吧。”阴影中那人虚弱地说道。
陆临走近两步，但是又后退回去，佯装害怕的摇摇头，悄悄把一只脚的脚尖陷进去泥土里。
那人见“小乞丐”没有上前，反而是在发愣，一副害怕他身上刀伤的样子。
他身上的伤势容不得他再拖延，只以为小乞丐没见过大世面。挣扎着起来：“小乞丐，你扶我去衙门，一样给你赏钱，过来扶我一下。”
陆临眼中幽芒一闪，一脚佯装做势向前。
那人见陆临上当，用尽余力起身，怀里一直握着的匕首寒光一闪往陆临袭来。
陆临脚尖一挑，泥土糊了那人一脸，然后侧身抓住他的手臂一挽回去，把匕首送进了那人的心窝。
那人吐着血沫，抽搐了几下，没再动弹，陆临才扶着他慢慢靠在墙上。
朝那人轻声说了句：“你都说过我谨慎了，又何必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