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悸动的心跳
张楚墨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锁在夏琳身上。夕阳熔金，为英雄广场镀上一层神圣而苍茫的光晕，却不及她侧影的万分之一牵动他的心弦。她静立在那片喧闹之外，像一帧被时光定格的剪影，黑发如瀑，流淌在深蓝色的学院制服上，衬得脖颈处裸露的肌肤愈发莹白。晚风轻拂，几缕发丝调皮地掠过她微抿的唇角和线条优美的下颌。那双总是盛满心事的眼眸，此刻正失神地凝望着冰皇夏云胜的雕像，里面翻涌的思念与自责，浓得化不开，仿佛要将她单薄的身影彻底淹没。
他看得如此专注，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悄然靠近的脚步声。
“喂！呆头墨——”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如同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猝不及防地在他耳边炸开，“眼睛都快粘在人家夏琳身上了，拔不下来啦？”张可岚不知何时已蹑手蹑脚地溜到他身侧，踮着脚尖，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咳！！”张楚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那种沉浸的凝望状态中惊醒，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也“腾”地一下烧得滚烫。他慌乱地侧身，一把推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张可岚，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带着掩饰不住的羞恼：“胡说什么！一边去！再瞎说我揍你啊！”
他这边骤然拔高的音量和略显夸张的动作，立刻打破了夏琳独自沉浸的世界。她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转过头来。清澈的眸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精准地落在张楚墨涨红的脸上和旁边张可岚那副“我懂我懂”的坏笑表情上。
“怎么了？”夏琳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但其中夹杂的一丝疑惑，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张楚墨的心湖又是一阵波澜。
“没……没事！”张楚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摆手否认，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夏琳探究的目光，“就……就是张可岚又在胡说八道！对，胡说八道！”他试图把“罪责”完全推到张可岚身上，语气斩钉截铁，可惜那明显的心虚和红透的耳根，让这份坚定显得毫无说服力。
夏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张可岚脸上的促狭笑意，张楚墨显而易见的窘迫，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这一切组合起来，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她心底悄然滑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连自己也未完全明了的情绪，或许是无奈，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她最终只是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当是这对青梅竹马之间又一次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她早已习惯他们之间这种吵闹又亲密的相处模式。
张楚墨暗暗松了口气，为了缓解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指着身边的裴毅浩介绍道：“夏琳，这位是我的室友裴毅浩。”又转向裴毅浩，“裴兄，这是夏琳，是我们非常重要的朋友。”
“你好，夏琳同学。”裴毅浩露出友善的笑容，礼貌地点头致意。
“你好，裴同学。”夏琳也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
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广场中央那六尊顶天立地的英雄雕像上。夕阳的余晖将青铜雕像勾勒出威严而沧桑的轮廓，仿佛凝固了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年代。四人沿着基座缓缓移动，带着朝圣般的心情，逐一辨认着英雄们的身份与尊号。
从左至右：
第一位，身躯雄壮，肌肉虬结，双拳紧握似要锤裂大地，周身仿佛有烈焰虚影环绕——炎帝王烈。
第二位，身形飘逸，衣袂翻飞如流云，面容沉静，目光如电，似能引动九天罡风——风神罗天锋。
第三位，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面容冷峻，一手虚抬，掌心仿佛凝聚着冻结时空的极寒之力，正是冰皇夏云胜。夏琳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停留，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第四位，气质最为神秘。他脸上覆盖着一副没有任何花纹的银白面具，遮住了所有面容特征，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他负手而立，姿态从容，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掌控全局的磅礴气度——无名英雄。
第五位，身姿如剑，锋芒毕露。他单手持一柄古朴长剑，剑尖斜指苍穹，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锐气逼人——剑圣穆清。
第六位，身形魁梧，须发戟张如怒狮，周身雷光隐隐，仿佛有龙形电弧缠绕咆哮——雷龙尊者陈鸣天
当张楚墨和张可岚的目光触及第四尊雕像——那戴着银白面具的无名英雄时，两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身形轮廓！那负手而立的气度！尤其是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蕴含着无尽深邃力量的眼眸！
“是他！”张可岚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
张楚墨更是如遭雷击，猛地转头看向夏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求证。那个在绝境中力挽狂澜，将他们从彼岸花高层手中救出，又在晓光城外神秘消失的“星火”前辈！他……他竟然是传说中的六英雄之首，那个身份成谜、力量深不可测、比其余五英雄更添传奇色彩的无名英雄？！
夏琳迎着两人震惊到近乎呆滞的目光，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这无声的肯定，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张楚墨和张可岚的心上。他们竟然与这等传说中的存在同行了一路，甚至还得到了他的护送！巨大的冲击感让他们一时失语，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激动席卷全身。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啊！是终结了彼岸花第一次浩劫、奠定了灵盟基础的传奇英雄！他们竟然……刚刚见过本尊？这感觉如同做梦一般虚幻。
“怎么啦？你们俩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裴毅浩被两人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弄得一头雾水，看看雕像，又看看张楚墨和张可岚，满脸困惑。
“没……没事！”张楚墨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就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六英雄的雕像，太震撼了。”这个解释虽然苍白，但也是此刻唯一能说的理由。
夏琳的视线，终究还是无法长久地离开冰皇夏云胜的雕像。那冰冷的青铜，凝固了他威严的瞬间，却也在她心底掀起了最温暖的记忆狂澜。父亲宽厚的手掌拂过她的头顶，低沉而温和的教导；姐姐夏燕牵着她的小手在圣云城的花园里奔跑嬉闹的笑声；家族晚宴上其乐融融的灯火……那些被精心呵护、无忧无虑的日子，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回忆中闪烁着刺痛人心的光芒。如果没有半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灾难，她或许依旧可以像身边的张可岚一样，肆无忌惮地欢笑，张扬地自称“美少女”，享受着青春的恣意与明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着沉重的血仇、污名与那令人窒息的“救世预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股深沉的酸楚和无力感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夏琳？夏琳？”张楚墨带着关切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遍遍呼唤着，试图将她从那沉溺的悲伤回忆中拉回现实。
“嗯？”夏琳猛地回神，眼底的脆弱与痛楚瞬间被她强行压回深处，重新覆上一层清冷的平静，“怎么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逛逛？”张可岚适时地接话，灵动的大眼睛扫视着四周宏伟的建筑群，“学院这么大，总得找个方向吧？”
夏琳轻轻摇头，将最后一丝情绪波动也收敛干净：“你们决定吧，我都可以。”
裴毅浩看了看天色，提议道：“英雄广场是中心，附近的几栋主要教学楼、灵技修炼馆、还有学院图书馆都离得不远。既然熟悉环境，不如就在这附近随意走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四人不再停留，转身汇入广场上依旧络绎不绝的人流，准备探索这片即将承载他们未来学习与成长的圣地。
然而，并非广场上所有的目光都带着纯粹的敬仰或新生的好奇。在英雄广场相对僻静的西南角，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下，几道身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不算高大，但衣着极其考究奢华。他身上的晓光学院制服明显是特制的，深蓝色的面料上，用金银双线绣满了繁复的家族徽记和灵纹图案，领口、袖口甚至衣摆边缘都缀着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昂贵晶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骄奢之气。他懒洋洋地倚靠着树干，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抬起，眼神挑剔而傲慢地扫视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新生，如同在集市上挑选货物的买家。他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四个同样穿着学院制服的随从，但他们的制服就普通得多，显然是外院的标准款式，而且姿态谦卑，目光低垂，与为首青年的张扬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叫卫海，来自大陆西海岸的西海城。卫家在当地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凭借着家族的雄厚财力和打通的关系，卫海得以直接进入晓光学院资源最为丰厚、竞争也最为激烈的内院学习。内院学员，非富即贵，或是各大势力倾力培养的精英子弟，享受着灵盟、四大家族等顶尖势力直接输送的海量修炼资源。与之相对的，则是占学院绝大多数的外院。外院学员多为天赋卓越但出身平凡的少年少女，虽然资源无法与内院相比，却得益于与科技学院的深度合作，拥有“灵犀环”等众多辅助修炼和生活的先进设备，教学体系也更注重科学性与效率，力求在有限的条件下最大化挖掘学员的潜力。
卫海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显然与瞻仰英雄或熟悉环境无关。他此行的“乐趣”，是凭借着自己内院学员的尊贵身份和卫家的显赫名头，物色几个姿色出众、心思单纯的外院女学员。在他看来，这些来自“乡下地方”的女孩，能进入晓光学院已是天大的幸运，若能攀上他卫家少爷的高枝，获得内院资源的些许“恩赐”，必定是感恩戴德、趋之若鹜。可惜，他挑剔的目光扫视了半天，入眼的尽是些在他看来“灰头土脸”、“毫无气质”的庸脂俗粉，这让他颇感无趣，甚至有些烦躁。
“啧，”卫海撇了撇嘴，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与失望，“果然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连个能入眼的都没有。这届新生的质量，真是差劲。”
“少爷说的是。”旁边一个随从立刻谄媚地附和，“这些外院的泥腿子，哪能跟咱们内院的贵女们相比？一个个土里土气的。”
另一个随从也连忙点头哈腰：“就是就是，少爷您眼光高，这些庸脂俗粉自然瞧不上……”
卫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正欲转身离开这“无聊之地”。就在这时，另一个眼尖的随从突然指着广场另一侧，惊喜地低呼起来：“少爷！少爷！您快看那边！那个！穿蓝色制服裙的！”
卫海漫不经心地顺着随从手指的方向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少女的身影如同跃动的精灵，瞬间点亮了略显暮气的广场一角。
她穿着和其他新生一样的深蓝色学院制服裙装，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清新灵动。夕阳的金辉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而充满活力的身姿。她并未像夏琳那样安静地行走，而是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轻巧地转过身来，对着同行的人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每一次转身，那束在脑后的高马尾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充满生命力的弧线，发梢跳跃着金色的光点。她的笑容极其灿烂明媚，如同初升的朝阳，毫无阴霾，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贝齿，充满了感染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蓬勃、自信、甚至有点小嚣张的青春活力。她正指着某个方向，对着身后的同伴兴奋地说笑着，清脆的笑声仿佛能穿透人群，隐隐传来。
正是张可岚。她正毫无所觉地，如同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闯入了卫海那充满算计与欲望的视线之中。
卫海原本意兴阑珊的眼神，在看到张可岚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如同猎人发现了最心仪的猎物。他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刚才的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浓厚兴趣。“哦？”他轻轻摩挲着下巴，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充满活力的身影，低声自语，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总算……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