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6章 深夜书札
见赵骥猜出菜名儿,众人都是一片赞叹。
陈翊升苦笑着摇摇头,对赵骥道:“东家,这状元楼下回我是打死也不敢再来了。”
赵骥奇道:“为啥子?”
陈翊升道:“来这状元楼吃个饭,就真跟上考场考状元一样,我脑壳都想疼了,也想不到啥子陆游杜甫的身上。你说这一条腊蛇和一个猪肚,它啷个就和陆游杜甫扯到一起了呢。”
他旁边一个师傅问道:“东家,陆游杜甫是哪个,是我们良州人吗?”
赵骥笑而不答。
黄祥伍忙道:“算了算了,各位请菜。这安菜名不过就是跟食客闹个玩意儿,不值得当真,味道巴适才是硬道理!”
正说着,酒楼伙计又端上一道菜来。
这次是一盘切成片状的烟薰牛肉,片薄色红,香气四溢,黄祥伍道:“这个都认得到噻,这道烟薰牛肉外黑内红,跟我们良州城的保护神张候爷一样,所以叫着张飞牛肉。”
众人都笑道:“认得认得,倒真跟张候爷的黑脸有些象。”
酒楼伙计走马灯一样上来,很快就在桌上摆满了各式精美菜肴,黄祥伍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告辞而出。
赵骥站起身来,对众人道:“这一年晃眼儿就过去了,我感觉去年过年的火炮声还在我这耳朵边炸响,却马上又到了要放火炮的时节了。今年以来,多亏了陈掌柜的精心筹划,各位师傅、伙计不惜气力地做活路,才使得我们赵家醋坊酿销两旺。我在这里代表家父,以及我们赵家阖家老小,谢谢陈掌柜及各位师傅啦!”
说完抱拳对大家深深作辑,慌得众人忙不迭起身回礼,连道不敢。
赵骥端起酒杯:“这第一杯酒,我要敬陈掌柜,辛苦操劳了一年,特别是今年冬天,为了多收酿醋原料,你亲自上门找各粮行、药铺的东家掌柜软缠硬磨,几乎处处都是磕头作辑,好话说尽。莫说你是上了年纪的老掌柜,就是资历不深的年青掌柜,我看也未见得放得下这个面子。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在这里啥子其它话都不说,只衷心祝愿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欢乐!”
陈翊升早已执杯起身,道:“自我到赵家老醋坊以来,老东家一直对我信任有加,恩德深厚。老东家让东家您主事以来,您也一直对我尊重信赖,不嫌我倚老卖老。不是我恭维您,东家不仅有着老东家那样的豁达大度,待人接物圆融不拘,还沉稳机警、敢想敢干,依我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东家将来成就必在老东家之上啊!”
赵骥连道:“陈掌柜谬奖。”
二人碰杯干了。
李东从搭连中取出两封用红纸包着的大洋,赵骥拿过来,亲自送到陈翊升手中。
陈翊升道谢落座。
赵骥又端起第二杯酒,对各位师傅道:“这杯酒要敬各位掌火的师傅,感谢你们一年来在赵家醋坊熬更受夜地把火候、掌成色,才使得我们醋坊红红火火。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祝你们全家和和美美,万事顺利!”
李东又从搭连里取出封好的大洋,给每一位师傅都送上一封。
众师傅都起身谢道:“为了方便我们准备过年货,陈掌柜提前就给我们关了工钱,现在东家又给我们发红包,我们也衷心祝愿东家的生意,在来年财源广进,兴旺发达!”
赵骥连声道谢,与众位师傅一一碰杯干了。
在陈翊升和李东陪同下,赵骥又来到外面,楼上楼下挨桌给伙计们敬酒发红包。
红包在欢声笑语中全部发完,李东取下空空的搭连抖了抖,笑道:“我这下终于松快了。”
有伙计笑喊道:“东家,明年喊李管家多背点儿来。”
李东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也不称二两绵花出去纺(访)一纺(访),我们赵家醋坊每年发给伙计的红包都是最多的,还嫌不够!”
众伙计都笑道:“东家仁义!”
黄祥伍见赵家醋坊无论是东家与掌柜、伙计,还是伙计相互之间,都谈笑融融,气氛欢乐,不禁赞道:“赵二爷真是舍得啊!”
又见酒楼伙计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脸上均有艳羡之色,便喝道:“你几个挤在一堆做啥子,眼睛头看不到活路嗦?不想做了现在就可以走!”
吓得几人赶紧散了。
赵骥人等回到包间继续喝酒。酒宴一直到酉时方散。
从陈翊升到各位师傅,再到众伙计,离开酒楼时,赵骥都一一抱拳相送。
然后才别过黄祥伍,在夜幕中与李东往武庙街走来。
赵骥因喝了很多酒,走路步履摇晃,李东没敢喝醉,便搀着他而行。
回到家中,李东将赵骥扶到他的屋门前,交于魏氏,就到厨房吩咐熬碗醋汤送上去,供赵骥醒酒。
李东送赵骥回屋时,李氏和赵羡在上房门口看见了,听了李东的禀告,李氏骂赵羡道:“你这甩手掌柜硬是当得透脱哦,看文阁都醉成啥样子了!”
赵羡脸一黑:“就你心疼儿子!”一甩衣袖,转身进屋去了。
李氏嘴张了张,想再骂两句,想了想,竟没开口,挺着大肚子,也在香儿的搀扶下回了屋。
赵骥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直喊肚子饿,魏氏忙端过早放在一旁的燕窝银耳粥,用一把牙匙喂他。
赵骥见是燕窝粥,道:“我年青力壮的,哪用得着吃这个东西。这些补品还是留着老汉儿和妈、大妈,还有你,补身子用,以后莫煮了。”
魏氏眼里满是责备和心疼,道:“这就是妈和老汉儿喊给你熬的。你也要爱惜各人的身体,你是东家,敬酒意思一下也就行了,伙计们还会计较你不成,哪有那么不懂事的伙计。”
赵骥笑道:“我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好多了,只是昨晚光顾喝酒了,没咋吃菜,所以有些饿。”
魏氏道:“东舅舅来了好几次了,就等你醒了开午饭。”
喂完粥,又给他端上茶来。
赵骥握着魏氏滑腻的手道:“妈早就喊你用个丫头,你也不用,啥子事都各人亲力亲为,辛苦你了。”
魏氏嫣然一笑:“我一年到头也莫多少其它事,就是照顾你,我各人又年纪青青的,哪用得着啥子丫头,白费银钱。再说——我不想丫头粗手粗脚来服侍你,还是我各人做,仔细些。”说罢脸微微一红。
赵骥心中一荡,一把揽过魏氏的腰身。
魏氏笑道:“大白天开着门哩。”
赵骥不说话,只是紧紧搂着她,用自己的脸摩挲着她粉嫩的脸。
魏氏挣脱起来,去将门关上了,又来躺在他的身边。
因是白天,两人不好太过姿意,只把下衣脱了,便抱在一起。
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是老生常谈,缓缓地你来我往,相互绸缪。
醋坊里一年到头的事情终于忙完,顺利收关,赵骥心中无比轻松惬意。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可以袖手闲坐在火盆旁,也可以慵懒地躺卧于枕席间,暂不用急急地跑进忙出了。
想到这里,他浑身松快。
魏氏咬着嘴唇,极力压抑着不敢出声。
赵骥要脱了她的上衣,她也紧抓着不放,只得由着她。
赵骥不觉促狭心起,几番演义,铺排起来。
魏氏不觉叫出了声,忙用手捂住嘴,惊恐地望着赵骥。
赵骥假作未见,魏氏一把紧搂着他,说门口好象有脚步声。
赵骥停下来听了听,说什么动静也没有,便又狂飙突进。
魏氏好不两难。
魏氏如逢大赦,忙忙地下了床,收拾用水,整鬓弄发,倒让赵骥心头有些抱愧。
晚上,商会派人送来一封书札,是会长黄宣沛手书,请赵骥明日未时到西门码头,参与商会迎接新任县长的欢迎仪式。
赵骥和赵羡商议了半夜,也猜不出新任县长是何方人氏,更不知性情如何,是为民请命的清廉之士,还是只图搜刮民脂民膏的疯狂之徒。
两人都十分想念曾短暂驻守良州的彭玉石团长。
彭团长虽强制剪去了良州人脑后的辫子,但对于良州的富商巨贾、商铺作坊,却是秋毫无犯,并鼓励大家提高产量,扩大生产,真正的是个好官儿!
第二天,赵骥早早就起了床。
因天气十分寒冷,魏氏翻出貂皮大衣让他穿,又拿出狐皮帽子硬给他戴上,脚上也让他穿上马氏腊月中才给他做好的厚底新棉鞋。
不仅穿得厚实,又吃了一大碗合着红辣椒的醋汤面,身上甚至都有些微汗,因此天气虽寒,赵骥却也并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