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昔日重来
喜欢一遍遍地听卡伦·卡彭特的《昔日重来》,去体验那一份惆怅和感动。我曾问自己,为什么对这首歌如此钟情?最初的答案是,这首歌如同少女的梦幻,歌者真切自然的嗓音,听来仿佛女性的心灵一样深,深得让人有幽微的伤感。而在这次大学同学毕业10周年聚会后,我找到了更理想的答案,人们明知时光不能倒流,但却又执着地希望昔日能够重来,所以,我们才愿意和着歌声,在无尽的怀想中去重温过去的好时光。
从未想到,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5月,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青春时光竟然重新来到我们身旁,让人如同身处梦境。最初,当有同学提议举办毕业10周年聚会时,我不大相信它能成为现实。经过这么多年人生旅途的颠簸,我们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吗?在人们忙着下海、跳槽,忙着去回应接不暇的BP机的今天,昔日的同窗是否还愿意从喧嚣中抽出身来,参加这样不会产生任何经济效益的聚会?再说,仅是要穿越空间的跨度,从四面八方聚拢来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啊!
我错了!当5月1日上午8时在母校大门前相聚时,我欣喜地发现,我们全班40个人竟到了30个!最远的是从美国飞回的同学,征尘未消,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倦容。没有一点拘束,没有一点隔阂,我们相互叫着绰号,说着当年的种种趣事,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已是某市经济台台长的明南,“体积”比当年整整“扩”了一圈,自以为是“脱胎换骨”了,见人就问:“我是谁?”大伙还是毫不费力就把他认了出来。多数同学平时甚少联络,但一见面彼此的名字还是脱口而出。
我们相拥着来到了北大楼前的草坪上,我们入学时就曾在这里自我介绍。北大楼依旧,草坪依旧,归来的我们心里却是潮起潮落。我们各自介绍着毕业后的经历。我们当中,有的已成为国家有突出贡献的青年专家,有的当了副教授,有的经商有成,多数人都拥有一份安宁祥和。但不管际遇如何不同,我们发现,谁都没有染上市侩气,彼此间没有一丝傲慢和漠视,大家只是轻松随意地聊着天。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欣慰的呢?一个同学说得好,这么多年来看惯了世态炎凉,尝遍了人情冷暖,才知道只有同学情最值得珍惜;无论我们走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一眼就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自己的同学。
我们虔诚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走在曲径通幽的小路上,经过礼堂、教学楼和操场。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和亲切,仿佛我们从未稍离。说来也怪,平时也经常来母校,但却从未产生过这般心里湿漉漉的感觉。我想,这是因为,母校的一草一木只有和老同学联系在一起才是一个有情的整体,旧日景物是因为有“故人”才更加鲜活啊!
在文科楼前,我们巧遇著名语言学家鲁国尧先生,这不期然的惊喜使我们的聚会掀起一个小小的高潮。这位我们当年的古代汉语老师,动情地叫着我们的名字,和我们一一握手,合影留念。我们走出很远,他还在原地伫望。历经人世沧桑的先生,此时一定比我们有着更多的感慨吧。
在当年中文系的小楼前,我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这座原是赛珍珠居住的小楼曾是我们的系办公室所在地,如今已移作别用,但在我们的心中,她永远是我们的系小楼。毕业前的那一个夜晚,我们曾在这里对歌,通宵达旦。我相信,此时平平静静、默默无语的我们,一定都在缅想那个有着月光、微风和歌声的离别之夜。
华灯初上时,我们在秦淮河畔欢宴一堂。无论平时喝不喝酒,我们都端起了满斟着“今世缘”的酒杯。人来到世上,能跨过千山万水、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同窗共读,这是我们今世的情缘啊!我们都难以自持,散席时,好几个同学已是步履踉跄。兴犹未尽的我们,用歌声来表达重逢的喜悦。文勇别出心裁地伴着《把根留住》的画面和音乐,朗诵起我们年少时最喜欢的舒婷的《致橡树》,引起我们悠远的回想。我唱了自己最喜欢的《情网》,我愿意被同学情这张网密密地笼住,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第二天,在母校门前的合影送到了我们的手中。我们惊愕了,尽管各人站的位置不同,但这张照片活脱脱是10年前毕业照的翻版!我们的头顶仍是青春的蓝天,我们的脸上仍是青春的笑颜。
仍然喜欢静静地听卡彭特的《昔日重来》,但少了一些感伤,多了几分欣慰和憧憬。因为,这个充满青春气息的5月让我知道,昔日可以重来,昔日还会重来,只要你永远怀有一颗年轻真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