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剑惊玉门
“不过,”何念接着说道:“姑娘使鞭子,我使铁剑,铁剑对软鞭似乎对你不太公平。不如我们都放下兵器,换种比法。”
红袍姑娘哼道:“你敢小瞧我的红鞭?哼,我看实际上是你害怕它才这么说的吧。不过本姑娘也不想占你便宜,要比什么随你挑选。”
何念道:“我曾听我爹说,武林中有一门极讲究手法的武功,运用的好,不仅能轻易制伏敌人而且不必滥开杀戒……”
红袍姑娘想了想,问道:“嗯?你说的可是点穴功夫?”
何念点头,“嗯,嗯,正是点穴。”他之所以提出点穴比试,一来是因为打来打去就只会这两招“掌剑法”,早已被人看穿,再使出来,肯定会被她轻易破解。二来也不想同她刀剑相向,伤害到彼此。
那红袍姑娘闻言拍掌叫好,嬉笑道:“好玩,好玩。就依你的办法,咱们两就比点穴功夫。”
别看她满心欢喜,其实对点穴手法并不在行,答应这么爽快只是因为天性顽皮又争强好胜,不管做什么都不肯轻易输给别人。旁人还以为她年纪虽轻,却是个点穴老手。
红袍姑娘卷好长鞭,掖进腰带。迈下楼道来到何念身前,说道:“昨夜你趁我睡着欺负我,现在就让你好好瞧瞧我的真本事。看招。”喝声一出,她已急出右手,并出两指朝着何念眉心点去。
众人心想:“一出手就朝人印堂穴点去,此少女当真歹毒。”
然而坐间擅长点穴的高手却大惑不解,皱眉暗道:“这姑娘点人穴时完全不护住自家穴位,出手当真能又快又准么?可是这风险实在太大,那小子轻功不俗,只需先闪身躲开,再反手一点,必能将她制伏。”
何念抬头挺胸,既没有闪躲,也没有反击。直等到少女手指近在眼前,才突然出手抓向她的手腕。那少女机灵的很,眼见对方奔着自己手腕而来,急忙缩回右手,同时探出左手,点向他的华盖穴。可惜她出手太慢,又被何念矮身躲过。
二人都斗了一阵,那少女始终连何念一处穴道都碰不到,李萧算是看出她根本不懂点穴门道,可又不明白何念为何迟迟不肯主动出手,便着急喊道:“何念,你点她穴道呀。她根本不会点穴,不用怕她。”
少女羞的满脸通红,又气又急,竟扬起巴掌朝何念脸颊扇去。何念仍是不避,白皙的脸蛋立时印上了红色小手印。
少女嗔怒道:“为什么打你巴掌这下又不躲了?”
何念道:“姑娘出手太快,我躲不开。”
那少女叫道:“胡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你又能轻易躲开我的点穴?”
朱青休在一旁嘿嘿冷笑,“嘿嘿,姑娘是真看不明白么?这小子分明在谦让你,八成觉得你是女流之辈,没资格让他出手。”
少女果然被他激怒,骂道:“呸,他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他谦让么。”旋即冲着何念道:“我们不比点穴了,就比兵刃。”
“小姑娘,你别听他胡说,”李萧说道:“他那不是让你,是喜欢你,不舍得你吃亏。”这话本是脱口而出,没有做过多考虑,却不曾想把那两人全都得罪。
何念红着脸道:“李大哥,你快住口,别瞎说啦。”那少女更是骂道:“你放屁。”她满脸羞愤,用力甩出长鞭往李萧脸上抽去,口里仍在骂道:“叫你胡说八道,我打烂你的臭嘴。”
少女这条红鞭比一般马鞭长了许多,是雪山一种特殊藤条制成,韧性极强,一般利刃根本没法斩断。李萧手里的金刚剑沉而不锋,又缠有破布。是以刚举起来就被那红鞭死死缠住。李萧急道:“何念,你就打算一直干看着吗?”
少女叫道:“好哇,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本姑娘才不在乎。”
何念自是不愿意和她动手,可这少女逼的实在太急,一条软鞭如蛟龙出海,前一刻还抽向李萧,眨眼间又扫向自己。而他仅仅是不停地闪转腾挪,吸引那长鞭抽打自己,好让李萧脱身。
李萧得到一时喘息,暗自念叨:“完啦,完啦,八成叫我说中了,这娃子动真情啦。”
那少女鞭子越甩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忽然堂内响起一声惨叫,登时将众人目光悉数引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暗黄色衣裳的年轻人躺在地上,脸上印有一道又深又红的伤痕,已经没了呼吸。
金无泽勃然大怒,厉声道:“野丫头,你胆敢杀我弟子。”
少女愣在原地,焦急辩道:“我没有。我离他那么远,而且抽的也不是他,怎么可能是我。”
金无泽道:“你的鞭子那么长,像个疯子一样甩来甩去,怎能保证不会伤到旁人。你若是抵赖,休怪我把你就地正法。”
“你……你敢……”少女满腹委屈地喊道。
罗长老查看完那人伤情,疑道:“奇怪。这伤的确是长鞭所致。但并不至于伤到性命。王炎如何会因此断送性命呢。”又寻思:“难道凶手另有其人?又会是谁呢?”
金无泽道:“罗长老,你休要想那么多。这丫头出手狠辣,一点也不在我金刀帮之下,不是她干的还能是谁。”
“金帮主此言差矣。”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正是那少女的爷爷,“雨黛,闹够了没有?”那少女被几个大男人逼的发慌,忽然听见亲人的声音,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疯一般地往楼道上疾奔,叫道:“爷爷,这些坏人欺负我,冤枉我……”
金无泽本想拦住少女,却瞧见罗长老递来一个眼色,于是忍住未动。那罗长老双手抱拳,朝楼上喊道:“老前辈明鉴,令孙女伤了我帮弟子性命,却要抵赖。金刀帮只是想讨回公道,而非欺负一个黄毛丫头。”
白首老人等孙女回到身边,才开口道:“贵帮弟子的命值多少钱?老夫按十倍赔偿,如何?”少女诧异道:“爷爷,人不是我伤的。你别赔钱给他们。”老人笑笑,示意她不要说话。
金无泽大为恼怒,拍桌喝道:“我杀了你家孙女,再十倍价钱赔偿,你可愿意?”
白首老人笑道:“金帮主息怒。先不说人是否真是老夫孙女所伤,即便是你们又能怎样?我念在大家都是领了杀妖令才相聚于此,不愿伤了彼此和气,金帮主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这五枚金叶,少说值十条贵帮弟子性命。要还是不要,全凭金帮主一句话。”
金刀帮贪财在江湖上闻名遐迩,人尽皆知,换做往常,数百两黄金换一条人命,他们早就乐呵呵地答应。可帮内弟子偏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葬送在一个小丫头手上,大大折损金刀帮威名,是以才不愿退让。
罗长老沉吟片刻,问道:“敢问老前辈是武林中哪位高人?或许我家帮主愿意卖您一个面子。”
那康掌柜观了许久,始终不曾开口劝和众人,此番见到老人现身,终于话道:
“碧海蓝天潮不尽,青山翠峰满金银。”
罗长老心头一惊,暗道:“说的可是天下第一富贵的银叶山庄……”他朝白首老头上下几翻打量,接着道:“莫非老前辈就是那银叶山庄,隐退多年的姜老庄主?”
那少女破涕为笑,十分得意,忍不住叫道:“哼,正是我爷爷。”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皆不敢信姜伯寻会因为一道杀妖令亲赴边关。一些人肃然起敬,另一些人则不由得怀疑他此行另有目的。
昔年李承业与何叔籍反目之后,变得猜疑心极重。近身之臣大多因此弃他而去。姜伯寻智谋过人,财富过人,是他最得力的谋臣。也因种种原因不得已离开金城而常年选择隐居山庄。是以江湖后辈不认识他实属正常。
金无泽突然嘴脸大变,朗声笑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姜老庄主,鄙帮一直仰慕贵庄,想不到今日能在这玉门客栈相遇,真是幸会,幸会。”他又冲罗长老道:“罗长老,快让人把他抬出去扔了,别躺在地上碍了姜老庄主和姜大小姐的眼睛。”
那少女呸了一声,极是看不起他那见风使舵的作风。接着狠狠瞪了李萧与何念一眼,冲着姜伯寻道:“爷爷,昨晚的那两个臭小子又欺负我,你帮我割了他们舌头。”
李萧与何念冷不丁听见,不禁吓了一跳。
姜伯寻微微一笑,说道:“金帮主,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帮主成全。”
金无泽道:“好说,好说。可是要在下帮忙宰了这两个兔崽子?”
姜伯寻看了眼李何二人,笑道:“老夫是想让金帮主放了他们两。”
“爷爷……”姜雨黛大吃一惊,不由得叫道。
金无泽并不在乎李何二人的生死,放与不放皆无所谓。既然姜伯寻开口求他,自然也乐得卖个人情,便吩咐弟子让开了大门。
何念生怕有变,拉着尚沉浸在师妹另嫁他人悲痛之中的李萧急忙往门外走,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位少年的声音。
“少爷,方才听屋里噼里啪啦响,肯定有人打架,咱们赶快进去凑个热闹吧。”
这声音异常清凉,听起来十分熟识。何念忍不住嘀咕:“慕晓凉?少爷?难道林啸云没死呢?”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
何念自知只要出门便会和慕晓凉撞个满怀,情急之下慌忙掉转身子,拉住李萧又折回堂内,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继续埋头藏好。
众人还以为他二人舍不得走呢。
……
大门推开,慕晓凉当先一步跳了进来。喊道:“谁在打架,别停啊。我还想着要跟赢家接着比试呢。”
众人愕然,目光齐刷刷地瞪向这位口气甚大的毛头小子。
慕晓凉接着道:“你们看着我干嘛,接着打呀。哦,我知道啦,你们已经分出了胜负了,对不对?好,好,赢得人快站出来吧,我跟你再比过。”说话间,门口又跨进来四人,当中一位是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穿金戴银,好不富贵。在他两侧并排站着两位黄衣少女,长得也算娇俏。最后的人弯腰拄拐,步履蹒跚,正是那看起来羸弱不堪的范马夫。
何念偷偷打量着他们,不禁想起那日在丛林分别时范马夫撂下的狠话,浑身抖个不停。
这一切都被朱青休暗中看在眼里。
梅花庄与云剑山庄都是雍州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两家原本关系匪浅,逢年过节都会登门拜访,互赠礼品。要不是昔日林风云悔婚,两家早已结成亲家,那梅大小姐也不会赌气嫁给林风云的书童朱青休。后来梅老庄主仙逝,梅大小姐当家后,对云剑山庄余恨未了,便狠心断绝两家往来,于今确显得甚为生疏。
朱青休抢先起身,抱拳道:“原来是云剑山庄小少爷林墨云,失敬失敬。”
那林墨云瞪了他一眼,转头冲范马夫道:“范叔,你认得他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朱青休笑笑,便要自报家门。林墨云急道:“不准说,不准说。你长得一副贼眉鼠眼,我肯定能想起来。嗯……我想起来啦,原来是我大哥的书童呀。”转而冲范老头问道:“范叔哪年来的山庄,认得这个小人不?”说罢领着两位少女从他身旁径直越过。
范马夫瞅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朱青休满脸尴尬,自己好歹是一庄之主,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羞辱,心头里又羞又气。忍不住寒光毕露,有意出手教训他一番。却在瞧见慕晓凉那双圆睁大眼的一瞬间,一股寒意油然而生,立时泄了脾气。他稳了稳情绪,转而冲着慕晓凉说道:“这位少年英雄想必就是慕少侠吧?朱某可是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方才你不是问谁赢了比试嘛,喏,就是角落里那两位,他们本事可大着呢。”
此时李萧略微回转心智,听出朱青休存心害他,心里不住骂道:“好个乌龟王八蛋,心肠如此歹毒。”稍一动怒,便扯痛手掌伤口。转念又想:“罢了,师妹嫁了人,我了无牵挂,还有什么动力活在人世?是生是死全无所谓了。此番再遇云剑山庄的人,纵使凶多吉少,也要拉你乌龟王八蛋垫背。”
“哼,”慕晓凉道:“本事大不大和我比过才知道。我势必要领教领教。”随即转头看向角落,他二人虽然埋着头刻意躲避,却还是一眼被他认出是李萧与何念。
“我靠,怎么是他们?”慕晓凉心头一惊,不由得瞥了范叔一眼。只见他面色微恙,目中显出无法捉摸的神色。
那朱青休冷笑一声,刻意大声叫道:“二位少侠腰弯那么低,地上是有金子还是银子呢?这位云剑山庄的慕少侠想要领教你们功夫,你们不会瞧不起人吧?”
谁知慕晓凉吃吃道:“我……我不和他们打。”
朱青休啊了一声,哪里料到未战先怯的竟是一向傲慢的慕晓凉。
姜雨黛在二楼观了一会,玩心又起,终于按捺不住,冲着楼下喊道:“喂,臭小子,本小姐和你打。”说罢便从二楼飘然跃下。
姜伯寻本想制止,却是晚了一步。
慕晓凉瞪大眼睛,盯住她道:“你是哪位?我可不要跟黄毛丫头打架。”
姜雨黛见他既不肯跟李何二人打也不敢与自己比,以为是他本事小,只敢逞口舌之快,心里不免对他十分轻视,讥笑道:“我方才可是听见有人还没进屋就在喊要和这个打,和那个打。怎么进了屋反倒变成缩头乌龟,只说大话也不怕丢人现眼。”
慕晓凉满脸涨的通红,恨声道:“你别……别逼我……”
姜雨黛白了他一眼,道:“我就逼你,怎样?”
“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流之辈,非出手教训你不可。”慕晓凉忍无可忍。
“哟,哟,喂,我好怕呀,吓死本姑娘啦。”姜雨黛笑着说道。“不如你快些出手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教训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吓人。”
“慢着,”客堂之内同时响起两声呼喝。一人嗓音沉闷,是那喜怒不形的范马夫。另一人口气强横霸道,则是金刀帮的帮主。众人正好奇他二人为何同时出声阻止时,那金无泽又道:“月前我金刀帮副帮主铁三哥在湖畔镇被人杀害,据悉是和一老一少动手间被人偷袭。好巧不巧,您二位的模样便和人描述的一老一少颇为相像。哼哼……莫非凶手正是二位?”
慕晓凉一愣,脱口说道:“是那姓万的挑衅在先,可不是我有意伤他。再说了杀他们的另有其人,与我们一点关系没有。”他原本想说那杀人的剑客同李萧是一道的,可念及先前李萧救过自己,担心说出来给他遭来麻烦,于是便住口不说。
金无泽喝道:“好哇,果然是你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是要自行了断还是要本帮主亲自动手?”那罗长老凑到他耳边道:“帮主,这些人都是云剑山庄的,不宜公开撕破脸面。还是从长计议的好。”金无泽怒道:“我管他是云剑山庄还是云刀山庄,敢杀我金刀帮的人就是金某天大的仇人。”
慕晓凉急道:“喂,你是不是聋子,没听见我说动手的另有其人吗?”
姜雨黛瞧他着急模样,心里好笑,故意火上浇油道:“哦,你杀了人家弟子,反而推给一个莫须有的人,当真以为人家帮主是笨蛋,好糊弄呀。”
慕晓凉急的小脸通红,“我……我没有……你不准瞎说……”
金无泽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厉声道:“臭小子,纳命来。”
“且慢,”范马夫沉声道:“他并没有胡说,杀死贵帮副帮主的凶手确是他人,且就在这家客栈。”
金无泽闻言收住金刀,怒喝道:“是谁?”
范马夫朝李何二人望去,缓缓道:“杀人的剑客是那二人朋友,金帮主何不去问问他们?”
李萧闻言心想:“这范马夫到底是要整死我和何念才肯罢休。”他抬起头,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全落在自己身上,大多里充满了惊奇与同情。而那金帮主却是目露寒光,满是杀气,随时要出手取他二人性命。他又想道:“哼,自从被师娘陷害,我便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仿佛每个人都巴不得我去死。假如真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正好趁了他们心意。试问如果我本事够大,谁还敢如此欺负我?不,我偏偏要好好活着,让那些看不起我,冤枉我,伤害我的人看清楚了,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毫无用处。”何念看着他,轻声问道:“李大哥,我们该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吧?”李萧没有理他,双眼掠过聚在堂中的每一位“英雄豪杰”。
其中不乏有少林,武当,华山这等名门正派的弟子,可李萧从他们眼里,只看得见屈服,全然没有敢冲金刀帮说一个不字的勇气。他心想:“呵,怪不得师父不愿和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来往,原来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伪善之徒。”
金无泽道:“臭小子,你那朋友藏在哪呐?且快老实交代,否则本帮主连你们两一并治罪。”他虽为武林中人,却仗着兄弟在朝中为官,常常以官家身份自居。
吴情自黎明起便不知去向,李萧自然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况且就算知晓,也不会为了求生而出卖朋友。
“你哑巴了么?”
“再不回话,先拿你兄弟开刀。”
金刀帮越逼越急,李何就好比两只待宰羔羊,如坐针毡,额上沁出涔涔冷汗。
就在这时,那客栈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随即闯进来一位满头雪花的壮小伙,径直奔到康掌柜面前,大叫道:“掌柜的,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众人好奇,纷纷将目光从李萧身上挪开,转向了这位火急火燎的年轻人。
康掌柜怒道:“你慌什么?有事慢慢说叨,这天不是还好好着,没塌下来么。用不着大惊小怪。我倒是想问问你,只是让你去北门关送趟货,怎么费了这长时间才折回,是不是又去那孤烟城鬼混啦?”
“我……我没有,”那伙计急道:“我在关上探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去验明真伪,才耽搁许久……”
康掌柜道:“哟,就凭你也能打探到大消息?好哇,先把这口热茶喝下,再慢慢说故事给我听听吧。”
那伙计喝下一口热茶,急道:“掌柜的,你干嘛总是不信我呢?”接着又看了一眼众人,欲说不说,显然不知这消息该不该当众吐露。
金无泽正在对李萧兴师问罪,冷不防被这莽撞的年轻伙计打断,极是不高兴。大声喝道:“有屁快放,别耽搁本帮主缉凶查案。”
康掌柜瞥了一眼金无泽,冷声说道:“你顾忌什么?有话就在这堂里说。”
那年轻人哦了一声,便说道:“据说那夜月黑风高,黄沙漫天。李公子孤身一人纵马骑行在黄沙林中。这黄沙林号称死人不入,活人不出……”
“康掌柜,这年轻人是贵店的说书先生嘛?说书倒是很有一套。”朱青休忍不住打断,讥讽他说话啰嗦。
金无泽怒目圆睁,道:“尽说些屁话,浪费老子时间。”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少讲废话嘛。”
“不爱听我还不讲了。”年轻人受众人苛责,颇不服气,心想老子不伺候了。那康掌柜劝道:“胡三,捡重点的说。无关紧要之事全部略去。”年轻人哼哼两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接着道:“得了,我只说后来怎样了吧。那李二公子在黄沙林里被人杀了,一同死去的还有好几人呐。满地都是些残肢断臂。”
这消息果然惊天动地,宛如晴天里骤然劈下的一道惊雷,震的大家无不目瞪口呆。如何也不敢相信有人敢对北国公公子下手。
金无泽脸上疑云密布,暗自吃惊,心想:“怪不得黄沙七怪没了音信,原来是送了性命。妈的,我只叫他们去吓唬吓唬李公子,怎么不仅害了李公子性命连自己命都丢了。莫非七怪之中出了叛徒,为了独吞赏金杀了自己人?”
武当张大侠追问道:“小二,这事千真万确么?”
店小二胡三白了一眼,道:“小人可不敢胡说李公子的生死。”
张大侠闻言啊了一声,显得极为悲愤。
那林家小少爷却在嚷嚷:“不好玩,不好玩。姓李的公子死了,我们又得打道回府啦。”慕晓凉闻言尴尬地看向李萧,李萧却盯着何念发呆,心想:“邪门啦,怎么他找谁报仇,谁就会莫名其妙地先一步一命呜呼。难道这小子是阎罗王转世,专门来索仇人性命的么。”
康掌柜道:“可抓住了凶手?”
胡三叹了口气,道:“哎,还没有。李公子死得蹊跷得很,似乎连凶手也被人一并杀了。总兵大人绞尽脑汁也查不到半点线索。”
金无泽闻言松了口气。若是被众武林豪杰知晓凶手是黄沙七怪,他金刀帮今日非遭灭帮之祸不可。
有人叫道:“会不会和北国公暴毙有关?”
又有人道:“难说。可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对李氏动手?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一阵,虚度大师忽然长叹一声,说道:“阿弥陀佛,人之福祸,早有天数。”
华山派弟子秋文贤哀道:“想不到北国公暴毙不满一月,李公子便随他而去,这狗屁的天数,老天爷你到底长没长眼呐。”
武当张大侠接话道:“文贤兄说的是。北国公为人慷慨,身怀正义。与武林各派素来交好。其子虽然顽劣,但也不是大恶之徒。想不到竟在短短一月之间,父子俩均离奇遇害。哎……你我都……都蒙受过李家恩德……呜呜……”
金无泽表面上一脸淡定,实则心里慌得不行。生怕被众人发现他金刀帮参与过此事,于是装起好人说道:“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与其在这唉声叹气无所作为,倒不如好好想想谁最有可能是凶手。以便替李公子报仇。”
秋文贤道:“以金帮主高见,以为谁会是凶手?”
金无泽故作思索,回道:“金某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此事定和洛阳脱不了干系。”
秋文贤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朝廷干的?”
金无泽道:“我可没说,诸位英雄明鉴,这话可是华山派秋大侠亲口说的,与金某绝无干系。”
“你。”秋文贤瞪了一眼,气急说道:“呸,金无泽,你这个卑鄙小人,胆敢陷我华山于不义。”
金无泽受他羞辱,面色铁青,虽忌惮华山派江湖地位,却怎么也忍受不了这口恶气,拔出金剑往桌面重重一拍,喝道:“秋大侠,你想怎样?”
众人眼见两派恶斗在即,将要“祸起萧墙”,纷纷出言劝慰。这才渐渐平复了二人怒火。
李萧心想:“想不到那李承业在武林豪杰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想来那些为他冒死诛杀何叔籍的高手都是心甘情愿的了。何念啊,何念,你干嘛偏偏是何叔籍的儿子而不是李承业的呢?不然的话,这些名门正派还不得对你言听计从,赴汤蹈火呀。咱们何需再怕金刀帮和范老头了。”
那姜伯寻沉思许久,突然喝问:“小二哥,李公子的血玉宝剑现在何处?”
那伙计抬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康掌柜,悻悻地道:“我哪知道?多半是被杀手夺了去。”
姜伯寻脸色微变。他很清楚血玉剑对于李公子意味着什么。普通剑客往往都信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何况是一柄开国皇帝御赐的宝剑呢。
忍不住哀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