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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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遭逢大难

金无泽横起金剑,便要砍断何念的脑袋,“李公子,对不住啦。”

何念满脸恐惧,双膝不停地往身后挪动,直到触碰到那面冰冷的石墙,才知已无退路,绝望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得想起李萧曾说过话的话,果真碧幽岛外少不了有人想要谋害自己,想来想去,也只有李大哥一人值得信任。

他却不知道的是,李萧所做的一切目的其实和眼前二人一样,想方设法夺得他手中剑谱。

金无泽又把刀竖了起来,把刀举过头顶,变来变去始终下不了决心动手。忽然听见李总管叫道:“慢着。容我再问他几句话先。”金无泽转头问道:“李总管想问什么?”这一刹那的分神,何念便觅得逃生良机,忍着全身伤痛突然纵身一跃,扑向窗口,身影晃动,迅如闪电,李总管嘴里的话尚未吐出便已经消失在窗前。

金无泽大惊失色,急忙吼道:“糟啦,李公子翻窗跑了,快追。”这才回想起前些日子在玉门客栈见识过他这身了得轻功,吓出一身冷汗,连急忙纵身追赶,生怕走漏了他与李总管暗中勾结的事。

何念破窗而出,踏过一片池塘,赶到一面高墙之下。他忍住伤痛,双手攀在墙壁,双脚急蹬,三两下便翻过眼前高墙。他原打算奔到马厩,抢一匹好马出关,投奔李萧而去。奈何他人生地不熟,在后院左弯右绕,始终寻找不到通往前院的路。那金帮主轻功同样不俗,本就与何念差不了多少,加上何念身负重伤,转眼便追到他身后。李总管跟在后面,不住喊叫:“捉住他,快捉住他。”

“李公子,往哪里走。”金无泽贴近何念后背,探出手臂,两指一屈,如老鹰爪子一般扣入何念肩膀。何念一声痛呼,慌忙矮身一让逃出手爪,却被硬生生扯下两坨血肉。他忍着剧痛往前又疾奔了一阵,眼见前方院门正是来时的那扇,正要提气冲过,突然感到脚腕猛然一阵刺痛,一柄金剑竟已穿透膝盖。他啊地一声惨叫,浑身涌起阵阵钻心疼痛,忍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拖着伤残身子往门口爬去。

李总管总算赶了上来,气喘吁吁。瞧着一条长长的血迹,尽头便是狼狈伏在土里的,死到临头还不忘试图逃走。金无泽慢慢走在后面,忽然抬起右脚踩住何念后背,喝道:“爬啊,过了那道门李总管就能保你,快爬啊。”

何念只觉得身子被一座大山压住,肩头和膝盖又好像被鹰啄般疼痛。此刻别说挪动一下就连喘气都喘不上来。他脑袋陷进土里,不住喊疼,“别啄了,别啄了,好疼,好疼。我不跑啦,再也不敢跑了,求你了。”声音微弱,就像一个哭泣的孩子。

……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何念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又冷又臭。渐渐的,膝盖,肩膀,脑袋乃至浑身都开始隐隐作痛。他仰面趴在地上,身子微微挪动,便感到痛楚立刻加深了好几分。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黑暗,无垠的恐惧涌上心头,几近绝望。到了此时,还不忘思念那远在玉门客栈的姜姑娘,心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还有没有脸面再见她一面。没一会,痛感越来越强,直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再次痛晕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一切都是老样子,终是接受现实,渐渐死心。心里不停地发问:“我这是在哪?”“我死了吗?”“李大哥,你何时能来救我。”无垠的黑暗,无尽的恐惧,伤心的泪水从眼眶流到脸颊,就像一道道冰冷刀子刻蚀肌肤。身子止不住颤抖,只觉得越来越冷。又想:“都是那李公子身份害的。李大哥啊,李大哥,你为什么要我冒充他,来受这份大罪呀。”

他先是轻声啜泣,过了一阵又忍不住哭出声来,久而久之,动静越来越大,仿佛整个世界便只有他的哭声。

“你哭够了没有?烦不烦人。”暗处里骤然响起一道声音,尽管微弱却满是怒火。

何念正处在伤心欲绝之中,冷不丁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一跳,忍住哭声问道:“谁?你是人是鬼?藏在哪儿?”

那人冷笑道:“笑话,你在哪我便在哪,我还能藏哪去。你问我是人是鬼,我也好想知道答案。不如老兄你来帮我看看。”

何念一怔,便以为深处地狱,心中更加惶恐。想着此人说话莫名其妙,即便不是鬼也不会是好人,而且就在自己附近。自己浑身是伤,虚弱已极,若是被他捉住,不幸再受一番折磨,恐怕真就撑不住了。他此刻遍体鳞伤,哪怕再多挨几拳,便真就活不成了。于是便想爬得离他远些,奈何四肢无力,连半寸都爬不开,不禁又伤心起来,不住地怨恨自己成了废人。

那人又问:“老兄,你看清了吗?我到底是人还是鬼?”

何念心灰意冷地道:“你别问我。我……我哪里看得见……”

那人噫了一声,猛然大笑三声,说道:“莫非你也是个瞎子?好哇,好哇,我原以为余生只能跟黑暗作伴,想不到老天给我送来一个小瞎子,叫我再也不用跟那些孤魂野鬼聊天啦。”

何念大惊失色,心想原来我眼前一遍漆黑竟是因为双眼被人挑瞎。他强忍着痛伸出手掌在脸前晃悠,确是什么也瞧不见,顿觉天塌了下来。回想起离开碧幽岛本是为父报仇,不曾想接二连三遭人欺辱,到如今更是被折磨到连猪狗都不如。眼睛一瞎,日后再也瞧不见姜姑娘的笑脸,心就跟敲碎了一般疼痛。不由得萌生出寻死的念头。于是不停地用头撞击地板。

那人听见“咚”“咚”响声,还以为何念为讨好自己,在给他磕头,哼道:“不用磕,不用磕,磕了我也看不见。听你声音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到底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会被压入这地牢?”

何念此刻一门心思求死,既不肯搭理他也不在乎身处何处,只是不停地磕头,即便额头血肉模糊,痛到难以忍受,也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那人不耐烦地道:“别磕啦,别磕啦。惹火了老子我可就动手打人啦。”

何念一呆,伤心地说:“求你打死我吧。好让我死个痛快,不用再受撕心裂肺之痛,它一点也不比皮肉之苦少……”

那人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小子多半是个初犯,受不了牢狱之苦,又想到再无出头之日,家中娇妻改嫁他人,一时无法承受,才想一死了之。我越是对他用狠,他越是没勇气活下去,当真逼死了他,我岂不是又没人作伴啦?于是态度转变,口气柔软下来,说道:“小兄弟,你听老哥说两句。老哥我刚进这监牢时同你一样没日没夜地叫屈喊冤,寻死觅活。有用吗?没有。哪怕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就守那几个狱卒,听烦了免不了又要把人毒打一顿。”

何念说道:“你啰嗦这么多做什么,不如省些力气来打我。”

“嫌我话多?”那人转脸嘿嘿笑道:“我原本是要打你,但现在不了。你没来之前,我是天底下最冤最可怜的人,你一来,我便只能排第二。我怎么忍心去打比我还惨的人呢?”说罢止不住地大笑。

何念不去理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爬得离他远一点。右手摸到一面冰凉的墙壁,双掌撑住地面慢慢支撑起身子,背靠住墙,身上的伤痛比之方才减轻了不少。

那人问道:“怎么不说话?你要是装哑巴不理人,我可就要变脸,动手打你啦。”

何念心想连囚犯都在欺负我,真是可笑,真是可怜,如此一想更没活下去的劲头。

那人不管不顾地又连着催问了三遍,何念实在忍受不了,开口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那人一愣,随即说道:“就说……就说……你进监牢前是杀人犯还是采花贼?”

何念道:“都不是。我是被人陷害的。”

那人不信,说道:“总兵大人为人正直清廉,从没冤枉过一个好人,你怎么可能是别人陷害的。”

何念道:“你不信我的话还问什么?再说陷不陷害又怎样?像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死在牢里。”

那人若有所思,心想此人难道真是被冤枉的?送入这暗牢的人不是大奸就是大恶,我可从来没听说江湖上有这号年轻的恶贼。又想哪一个初来监牢的人不大呼冤枉,哼,我可别被这小子的三言两语给骗了。

何念问道:“你的眼睛怎么瞎的?还治得好吗?”

那人嘿嘿笑了起来,说道:“我这双狗眼瞎的太值了,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再瞎他千次,万次。嘿嘿,哈哈……”

何念怔了又怔,实在想不通一个身在监牢失去自由又瞎了双眼的人如何能得意成这副模样。必人的遭遇比起自己并没有好过多少,处事态度却有天壤之别。泰然自若,毫无所谓,简直难以理解。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绝望至极,其实并非完全因为身陷囹圄,失去双眼,只是心里不愿承认与姜雨黛有关罢了。反过来说,事到如今他尚且苟活着,也全是因为姜雨黛一人的缘故。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我说过总兵大人是好人,明察秋毫,待查清了你的冤屈自然就会放了你。你用不着在这要死要活的。”

何念道:“哎,如果你知道害我的人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人哼道:“北门关上,还有能比李总兵官更大的人吗?只要他秉持正义,即便下面有几那么个人渣,也翻不起风浪。”

何念想了想,觉得说得有几分道理,自己虽然是个冒牌的李公子,但众人蒙在鼓里,只把他当真的看待。一旦李总兵发现李公子失踪,还不得派人到处寻找?思来想去,自己从这地牢逃生并非不可能的事。只是……只是眼睛瞎了,出去了又能怎样呢?

他一通乱想,心情一会喜一会忧,始终难以平复。问道:“你在牢房里关了多久?”

那人掐指算了算,一阵嘀咕,答道:“我被关进来便是个瞎子,分不清白天黑夜,到底关有多少日子也算不清了。总之,应该少不了一个月。”

何念奇道:“你不是说总兵大人是好人,不会冤枉好人吗?那为什么你待了这么久还不见被放出去?难道你真是坏……人?”

那人哎了一声,说道:“到底是不是坏人我也说不清楚。我这辈子一直在做个本分忠厚的人,只因做错了一件事,便落得如今凄惨下场。你问我为什么不出去?并非李总兵不肯替我主持公道,作为谋害北国公公子的嫌犯,至今还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公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