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按理说，以个人名义施粥也不是不行，但，她有些担心，这种好名声说不定会给卫城和自家带来麻烦。
江传芳那厮可是还在宁州城呢！
而且，他受伤后那几天，卫家附近还出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转了几圈又走了，最后回到使团钦差们暂住的驿馆，多半是他派来的。
从家书中得到肯定答复，知道简王大几率已经怀疑上江传芳等人后，云巧就放下半颗心，也懒得再去见他刺探消息，只让底下人都将篱笆扎紧些。
她自己更是小心警惕，不给对方半点可乘之机，还特地嘱咐寺里僧人不要声张。
故而，即便那些孩子看着特别可怜，她也努力让自己硬起心肠来，只打算回头让人过来打听一二，再做决定。
眼神在队伍诸人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姜姜面上。
“如今虽然铺子还没开起来，这却正好是个给你练手的机会。到时候你跟着袁大一块过来，帮着安抚下，也省得这帮小孩子被吓跑。”
袁大是之前雇的车夫，跟老袁头是远亲，家本来在鹤州，去年年底战火再起，熬不住就跑来投奔了，正好卫家人手太少，老袁头就举荐了他来赶车。虽然身材不够彪悍，甚至可以说瘦小，但胜在老实忠心。
袁大、姜姜的面相体型都是不容易招人反感的类型，正好适合去跟那些孩子接洽。要是换上家里五大三粗、上过战场、一身煞气的护院，怕是人还没走近就全撒丫子跑了。
姜姜精神一振：“好啊，那我先送您回去就过来。要都是没了爹娘的，就把他们收下来？”
“恩，还得他们自己愿意才行。跟他们说清楚，不用他们卖身，只要签几年雇佣契书。年纪大一点的可以送去庄子上做活，下个月马上该收麦子，小点的放到女学堂好了……”
许是因为战争还未结束，来进香的人还挺多，马车走得很慢。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争执声，还有小孩子稚嫩的哭声。
无论前世今生，云巧做了母亲就格外听不得孩子哭，听到就心里抽抽的，尤其是明知外头有不少小孩儿的前提下。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便看到声源果然来自方才被她打量过的小小乞丐团，他们似是跟两个成年男子发生了冲突。
姜姜眼尖，很快看出：“咦，这两人刚刚好像不在这的。我记得，他们几个前面是个老妇人来着……哦我知道了，他们肯定是看这帮小孩好欺负，想插队！哇，真不要脸，那么大的人还要欺负小孩子！呸！”
侧耳倾听一阵，传来的喝骂声、辩驳声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
“你走！不要打我哥哥！”
“你凭什么插队还打人？我要告官！”
但，比大男人欺负小孩儿更让她愤怒的是，旁边居然没人帮忙！
估计是排队领粥的流民们吃不饱饭，面黄肌瘦，也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闲事。而这帮小乞丐身上太脏，活似从泥坑里打滚出来的，忙着进寺庙上香的体面人更是掩鼻快速走过。
只有极个别人犹豫着停下脚步看过去，却迟迟没有靠近。
“哼！小王八蛋，毛都没长齐还想跟老子耍狠！还告官？哈哈哈，你倒是去啊！这一身的臭狗屎虱子蛋，看官差会不会让你进门！”
“识相的就滚到后头排队！我们本来就在这里，是你们非要挤过来！”
旁观者的冷漠似乎助长了两个男人的气焰，叫嚣得更起劲了。
小乞丐团为首的个子最高的男孩被推到地上，还被踢了几脚，一瘸一拐站起来，拉住其他几人，咬着牙说：“算了，我们去后面吧。”
他们本来就连饭都吃不起，靠着东家讨一点西家蹭一点苟活，要是被打出重伤，哪里还有钱去看病，妥妥一条死路！
孩子们都面露不甘，纷纷用求助的眼神东张西望，却敌不过那两个恶人故意板起脸瞪过来的一眼。
云巧嫌恶地看了那两个气色比排队大部分人都要好些的男人一眼，果断让袁大停车，又让原本“不配”去跟那帮孩子碰面的护院出马。
姜姜也跃跃欲试要跳下车，云巧不让，她只能直勾勾盯着护院大哥英武的背影，很快看到，在后者浑身煞气的作用下，事情被快速解决。
两个男人也是流民，比旁人多点门路，靠做工挣几个大钱买吃食，却还要厚着脸皮来蹭寺庙的义粥，甚至仗着自己身体比其他流民强壮耀武扬威。
但，对上在卫家吃好喝好、气势更凶煞的人，他们立马就成了软骨头，当即退出队伍一溜烟跑了。
云巧怕这几个孩子过后被他们报复，征求过他们同意，索性这会儿就顺手把人“捡”走，带回家洗涮一遍，又跟交好的邻居讨了几身穿不下的旧衣裳给他们换上。
虽然这些衣裳都满是补丁，早就被洗得发白，但整洁干净，又因为洗过太多次变得足够柔软，对这群朝不保夕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做梦一般的好待遇了。
更不用说，每个人还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面里还有鸡蛋！
等他们吃完，云巧这才来见他们，挨个跟他们说话，问一问他们的家乡来处，再告诉他们自己的大致安排。
这群孩子总共有九个人，五个男孩，四个女孩，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四岁。
方才打头被两个男人推搡脚踢的大男孩，这会儿也作为代表发言：“夫人给我们吃，给我们穿，还不要我们卖身！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您要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听！”
其他孩子跟着点头附和。
云巧摇头失笑：“那可不行！要是我让你们去做杀人放火的坏事呢？”
孩子们一愣。
姜姜忍不住插话：“哎呀，夫人跟你们开玩笑呢！你们才这么点大，就是有杀人放火的事也用不着你们呀！再说了，我们才不干那种犯法的事~”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孩子们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接下来每个人磕磕绊绊介绍自己情况时也不那么紧张了。
但，云巧听着听着，眼神逐渐失去温度，眉宇间不知何时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这些孩子会凑到一起，基本上都是因为亲人出事变孤儿，又或是被家人嫌他们是负担然后偷偷扔掉。
其中，四个女孩里有三个都是后一种情况，而五个男孩中只有一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