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浊世观(上)
一番折腾,终于是把眼前的事情安排妥当,宁砚二人先是被三人带着就近找了一家旅馆,他们上楼存放行李,虽然并没有什么东西,但那袋子随身携带也有些累赘。
“啊……还是床最好了。”
色子一进房间,撇下行李,就双腿一蹬扑倒在了床上,双手死死搂住枕头,满脸的惬意。
尽管男女有别,但二人却只选择开了一间双人房,因为这里离车站不远,价格也因此贵上一些,色子也觉得没必要多花些钱,好在宁砚也不在意,他的注意,依然在方才经历的事情上。
“先不提这个,你说咱就这么答应留下来是不是有点草率了,看你这说法他们应该也是会术法的人,要是想要对咱下手,也并不算什么难事吧。”
色子翻过身,看着天花板,她对那三人抱有怀疑。而宁砚,也是如此态度:
“也许会吧,但眼下他们对我还有所忌惮,想要在出手也会掂量一下,而且,仙家和道家所谋不同,他们既然选择出马,就不会做这些有损功德的事情。”
仙家所行追求功德,也就是做好事,而道家掌握顺其自然,承负其身,二者虽不冲突,但观念却会有些磕碰。
“正神不附身,附身非正神”,这话生在道家,虽颇有映射,但并无不道理,刚才的经历历历在目,上身的感觉依旧让他感到恶心。
“那下一步呢?你真的打算和他们聊聊?”
色子坐起身,她看到宁砚在储物袋里翻找,很快,就把那根被师傅赠予的灯棍取出,但他只是将贴在上面的黄纸取下来,便重新放了回去。
“应该会去,如果他们并无恶意那倒不失可以做个朋友,某种情况下我需要他们帮些忙,但反之,我也要多些其他办法。”
说着,宁砚将那张黄纸翻面,这是师傅留下的物件,如果他老人家已经正道飞升,依靠这个信物,说不定可以让他帮自己一下。
这是宁砚第一次依靠自己作符,在寻常人看来,这些事情已经足够惊奇,而这般请神,恐怕连宁砚自己也会觉得天方夜谭,这可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如果真可以实现,那也值得一试。
“唤·功德无量玄筱敕命仙。”
宁砚掐出请神指,但并没有念咒诀,只是将炁排出,一句敕令,却没有任何动静。
“确实不行啊。”
咒诀果然不可或缺,即便是自己,也需要给予尊重和善待,宁砚也只好重新重新吟起:
“大道已生,正德无量。
今世不清,如吾濯污。
百炁归真,吾祁辟灵。
天道以观,证吾神通。
伍生不怠,伍离惘聚。
十般通明,交彻昭天。
奉吾律令,在此敕命。”
言毕,那道士之形便出现在房间当中接着,宁砚驱动敕命仙,一股炁汇聚成型,化作笔触落在那张符纸之上:
“起符,撰箓,如吾所言:”
就在笔触刚刚触碰到的瞬间,宁砚就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
“咳……”
那股压迫轰然,几乎将宁砚的感官全数挤压,撵碎,仿佛置身于无穷炼狱之中,它来源不明,饶是宁砚尽力抵抗,却也无济于事。
“噗……”
紧接着,身后的道士形影一虚,一股血水从宁砚七窍喷涌,但还并为落到地上,就被道士所持于手中。
以血作符吗?这可不美。我还没到那种地步,这么做可是要搅扰他老人家了。
道士作法忌讳血污,虽也有不少血符记载,但那大多是穷途末路之法,若是特殊情况,也远不是现在所需这般。
一番举动下来,宁砚也稳住了身体,有个生疏的词汇出现在宁砚的脑海中——承负,这个屡屡提及,却总是将他忽视的事情。
喂,宁砚!你还好吗?
看着宁砚那变动如此吓人,色子几乎是本能地坐起身子,但她并没有前去阻止,也没把话说出口来。
眼下的情况,她一无所知,贸然上前,恐怕对任何人都不好。
看来依旧是我的缘故……
宁砚心中暗道,但他并没有将承负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现在,似乎是与其连通,这些本应承载世间所有善恶因果的存在,便在这一刻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或许就是我所缺失的因果吧,虽然看起来与我无关,但现在身处其中,也是能作为我道士身份的认可吧。”
虽身处如此情况,但宁砚却并未停下,反倒感到一丝兴奋,像是被压抑许久没出现过的,被认同的感觉,竟在此时,让宁砚感到无比愉悦。
师傅,你看到了吗?现在的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办法,那个你曾多有顾虑的弟子,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他举手,心境宛如千斤重负缓缓抬起,在那黄纸上落下字迹。
三点,为三清,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速去千里外。”
奉,乃请神。
……,关于师傅的名号,宁砚也不清楚,实今祭拜,却不知他老人家仙班几何,这做徒弟的也确实该笑。
但,名号,不正为人之所传?若是仅靠仙班名列,又怎会被世人所知?随我编撰一个,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况且,即便是有误,师傅他老人家也可做些解释,就当是弟子给您做的第一个功德吧。
道号玄哉,哉者,云四方游也,观世浊,行自清……就叫白戍仙师吧。
白戍乃师傅之名,因平日里师徒之礼,也从未提及过这个名字,除了宁砚,恐怕现在也没有人再知道这个名字了。
既然已经位列仙班,用这个名字也应该足够了,就像张天师和八仙一样,本名依旧。
勅令,为命令,二字变体多样,但代表的含义相同。
“一围天地动,二围主病动,三围不求血,四围不求脓,五围不生疽,六围不生疖,七围大神咒,急急随咒灭。”
天地柱落笔锋,为剑秋,其内写:符令此镇邪避秽,此为请神事宜。
因为此事为完全之备,还无需赶尽杀绝。
罡,乃符胆,为请神镇符之意。
符脚,乃此符箓完书之意,宁砚所写形式为斗法斩邪之用。
最后,宁砚将身入外套口袋,摸出一枚半掌大小的印章,盖在了符箓之上。
符成。
嗡——
就在印章接触符箓的那一瞬间,耳畔传来一阵梭鸣,四周的一切仿佛在瞬间静止,没入沉寂。宁砚像是被拽入了无人之境,所见所觉,皆在此刻消失了去。
宁砚疑惑,他四处张望,原本好不容易产生的兴奋在此时逐渐退散,反而被困惑取代。
“喂,这是闹哪样?色子?你听得到吗?”
眼下的情况无从推断,宁砚便只好寄托于自己还没和身体脱离联系,他开口喊叫,不知是否,但空间之中却没有一丝泛起的动静。
沉寂,无比沉寂……
他尝试向前走,也如同原地踏步,被囚困其中,毫无任何意义可言。
“啧……”
一声咂舌后,宁砚隐隐察觉到有一丝波动,但不知从何而来,他环顾四周,终于是在一处地方看到了些许涟漪模样。
一个人?
宁砚朝那里招了招手,他没有说话,面对并不清楚的事情,他也不想做得太过热情。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宁砚,只是一瞬,就来到他的面前,变动之快让宁砚都不由得后退几步,但很快,又是一阵让他无法遏制的诧异。
眼前之人,皮肤白皙干瘪,像是木柴一样,面庞消瘦,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空洞着像是两个窟窿,也没有牙齿,白眉白发杂乱不堪,甚至粘黏在破旧的衣服上,活像个走出地墓的干尸。
可……可这……怎么会?
宁砚再度后退几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产生,诧异之后是难以置信,紧接着内心发絮,几经抑制后却根本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