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野仙非北
“嗯……”
挣脱随着白苍幺彻底被剥离宁砚的身体,宁砚尝试挥动自己那半边身子,感只觉有些酥麻,倒是并无大碍。
“一只百余年的白家仙,本该医者仁心,而不是坐井观天,自视甚高。”
没有理会宁砚,环鸦化作的人形朝着何子兮走去,此时,何子兮脚踩刺猬,抖擞脑袋,那只刺猬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法从何子兮身下挣开。
自古一物降一物,饶是方才就已经无法招架,又何谈现在呢?
“你知道的,因为你和那小子冲了命格,如果你死了,他也活不了,所以你才会活下来。”
环鸦缓步靠近,余光扫过一旁倒地的家伙,那个真正的白苍幺依旧躺倒在地上,因为与宁砚缠斗时用的他的身子,无论白家仙的白苍幺受伤多严重,那小子受的伤也绝不会逊色多少。
“是……是……”
听到这话,那白刺猬匍匐着身子,像是在认错一样颤颤巍巍,对白苍幺而言,一个迂腐的老东西,这样的举动无疑比杀了他更甚。
“你和我说一点都无所谓,反正我们能做的,就是适可而止,既然你道行已消,那就好好的活着,
“如果再让我们任何人看到,无论多少次,我们都会把你打到今天这个样子。”
相比起何子兮,环鸦倒显然更有耐心,而且说出来的话,也更加有威慑力,只是三言两语,就把白苍幺吓得浑身颤抖,不敢与他直视。
“看来没我什么事情了。”
见此情景,在远处的色子悻悻收起断刀,缓步跑到宁砚身边。
“……”
宁砚看了眼色子,又看了看她的手,不语,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用询问的语气开口:
“那道豁口,是你做的吧。”
“嗯,是我。”
色子简单回应,但换来的只是宁砚的又一阵沉默。
“你很奇怪吧,或者,只是你没有从那里联想开。”
色子手中把玩着刀柄,语气似乎也有些嗤笑:
“毕竟一把连车站安检都没有没注意到的刀具,也确实没什么会被留意的地方。”
“并不,我倒是还挺在乎的。”
宁砚否认,他并不在意那把刀,尽管那种威能的破坏,放在众多法器里都是佼佼之上,是宁砚手上的任何法器都不能比拟的。
可若只是对刀的判断,无非就是代表宁砚眼拙,没有留意到,但色子的身份,却早就被他有所留意,却又因为此事,让他怎么都琢磨不透。
义工?真的只是义工吗?如果师傅还活着,我多少还能说这老人家捡了个大便宜,收作弟子,掌门也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如此联想,却也无法得出答案,师傅以逝,更不能指望色子能说出自己的底细,无论做多少猜测,也不过是让色子的身份愈发扑朔迷离。
“说起来你怎么和那两人认识的?不会真的是上个厕所的交情吧。”
见宁砚又不开口,色子便把话题指向了环鸦与何子兮,那两个家伙来得突兀,身份神秘,就连使用的术法也让人感到蹊跷,实在是让人有所惦记。
“嗯,确实是这样,不过他们这样的招式……有些阴邪,至少不是常人所能学的术法。”
宁砚草草应付道,他捻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出与他们术法类似的记忆,记得师傅讲过,怪力乱神的可怕之处最大就在于世人的所见与夸大,人见得少了,假的就会变成真的,真说起来,哪有什么点石成金,哪有什么褪肉蔽骨?
虽然他老人家话在理,但并不是真理,直到宁砚亲眼所见,质疑便出现在他的内心:
“滚吧。”
眼下,环鸦大声呵斥着,他将何子兮从手上托起,目视着那老刺猬慢慢地,慢慢地爬回了白苍幺身边,接着,就化成一个白色的烟雾,落在白苍幺身上,便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形,凭空抽出数十对黑色的羽翼,伴随着乌鸦嘶鸣,他的肌肉开始融化,长出羽毛,露出幽白的骨头,又分崩离析,在无数黑羽收拢中,化作无数黑色的乌鸦四散开来。
哇!哇!
嘈杂的乌鸦声响彻四周,接着,一声尤为嘹亮的尖鸣响起,令乌鸦收到操控,开始朝着何子兮不断盘旋,逐渐慢慢汇聚,像是把她的身体托举起来,逐渐怀抱,包裹,合为一体,那些黑色的羽毛不断褪下,显露出女人细腻的肌肤。
不多时,那群乌鸦已经在相互包裹的簇拥下化作一体,重新变回那面容清冷,身材高挑的女性。
“啊,终于解决了,辛苦你了,环。”
何子兮伸出胳膊,有些亲昵地摸了摸环鸦的脑袋,便托举放在了头顶,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二人,神色若冰。
“……”
宁砚就那样直直看着对方,显然是在怔愣。
“看着干啥,报名啊。”
身后传来重重一推,宁砚不及反应,便朝前踉跄了好几步,慌慌张张稳下身子,却已经与何子兮四目相对,仔细看去,还能看清对方右眼角勾勒的一模红晕。
“有劳……额……嗯……”
宁砚连忙拱手行礼,正张开口,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
道家讲礼数,但礼数在前,个人在先,合适的称谓也需要自己斟酌,眼前,何子兮露出的那副气质让宁砚频频迟疑。
叫什么啊?不同门唤不了师兄,不熟悉直接喊名字也太过奇怪,姑娘的话,总觉得有些年纪小,不太合适,然后,叫姐姐,也不行,施主?菩萨……
越是去琢磨,脑袋里就越是更加离谱的称谓,他一个个提起来,却又一个个否认,却怎么都说不出后半句话。
“好啦,好啦,我说过是为人所托,而且你很让我喜欢,帮一次和帮几次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见宁砚在自己面前嘀咕了半晌,何子兮倒是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将手抵在在宁砚鼻尖轻轻用力,顿时传来一股痒丝丝的触感。
“可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并不在意对方这没有分寸感的行为,宁砚注视着何子兮的手,再次问道。
“为什么?你需要知道这么多吗?还是说,知道了以后,你就能不需要我们帮助了吗?”
面对宁砚,何子兮只是用反问回答,所展露出的语气和她的外表大相径庭,她对宁砚而言或许是个陌生人,却能以这样的形式不断接近宁砚,扮演出十分亲近的身份。
“……”
听到这话,宁砚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好像自己被对方摸透了一样,而且,其中的含义包含太多,就怕是最后一句话,也让宁砚倍感震惊。
怎么会有这么亲近我的人呢?她看上我什么东西了吗?炁源,法器,还是……
眼下的处境似乎又不得他仔细思考,几乎是瞬间产生的本能让宁砚朝身后退去,又在冥冥之中,催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炁流,化作一道虚浮的手臂。
“唉,已经可以不需要吟唱施法了吗?”
身后,色子传来一声惊讶,却并不诧异,对于宁砚的情况她也了解了大半,又因为这次突然的变故,她也不需要再隐瞒自己能看见炁的事实。
“唉,和色子比起来,你真是多心啊。看样子,不把话说明白你是绝不会信任我的。”
见眼前的情况已然是剑拔弩张,何子兮也无奈收起那副温和的样子,她沉了沉声,用有些冰冷的语气开口道: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有点太像了,让我都不自觉得喜欢上你了,当然,我并不否认你也很可爱。”
说完,何子兮头顶的环鸦抖擞脑袋,他看着宁砚,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的语气很重,尤其是后鼻音,听起来,也是鄂川出来的吧。”
“啊?”
听完,宁砚疑惑一声,身后的手臂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就连色子也难免露出一副错愕的样子:
“不会这么巧吧……”
色子喃喃细语,虽然已经接受了和宁砚一起走会遇到不少事情,但经过这一系列的状况,她已经习惯的七七八八,但眼下,却被一句曾听到过的口音而觉得难以置信。
“难怪,原来是老乡啊。”
宁砚尴尬笑道,他将炁流收回体内,露出一副有些拘谨,却又显得放开的矛盾模样。
“是啊,幽幽南麓,野仙非北……”
只见那环鸦也朗朗开口,说出一句色子已经听过的话来。
“原来如此,是我们南方的仙家,幸会,幸会。”
宁砚恍然大悟,随后又做拱手行礼,比起刚刚那不知所措的样子,现在宁砚却把礼数表现得轻车熟路,俨然没有当才的拘谨。
说起仙家,其实与北方的出马仙大差不差,不过南方的仙家多为散修,也少以野仙自称,他们修行虽也修功德,但对此要求散漫,就是做,也是和道士抢着活干。
虽然两边平常不怎么会结梁子,但没有出马仙那样崇尚积德的规定,多少情况下,南仙家也绝对会是被道士追着打的家伙。
“唉,想不到我们才过来一天就能见到对家,而且,还是老乡呢。”
“哪里哪里,相见就是缘分嘛。”
似曾相识的话从环鸦口中说出,也能听出几分相近恨晚的感觉,宁砚迎着有些勉强的笑容,也是能再多说些话来。
“话说这也太巧了,又是仙家又是道士的,你们干这一行的不会已经做到地域垄断了吧。”
色子凑上前来,不轻不重地说了句话,把几人好不容易敞开的氛围打断。
“没有没有,只是巧合,原本我们正要需要路过这里,按照计划,在未来的三个月内我们会绕着东北绕一圈后再回到南方,只不过你们的出现,实在有些超出意外了。”
何子兮摆摆手否认,她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行踪提起,却也让宁砚重新接上了话:
“这么说来,你们也是会往营口去的?”
营口就是宁砚现在居住的地方,也是他父母选择定居到的位置。
“嗯,我们大概两天后过去,怎么,听到这么巧的事情,就想打算做点准备嘛?”
看向宁砚,何子兮保持的清冷也很快消失,那股让宁砚都感觉亲近的表情再次靠近了他,只不过,这次更加热情,是把双手环绕宁砚的脖子,轻轻靠在上面。
“唉,何子兮,有必要嘛?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小子?!”
巨大的动作惊动何子兮头上的环鸦,他扑棱翅膀,没好气地喊道。
“那当然,你就不觉得和凘很像嘛?而且很可爱的,”
何子兮转头理直气壮地喊道,说着,还晃了晃宁砚的脖子,像是展示一般把他拽到环鸦那一侧:
“宁砚,要不你做我弟弟吧,倒时候差不多了,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