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回家
日月生息,天之律兮,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翌日早上,宁砚睁开眼睛,什么都记不清楚,就连怎么回到旅馆都已经忘记。
“好难受啊……”
似乎是因为宿醉的缘故,他的记忆很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的,除了与何子兮有段时间的交谈记忆,其他的事情一概忘掉了:
“两天以后……好像,他们会路过营口,然后,那只环鸦的名字好像是叫环,他们的术法没办法教,我也没办法学……还是……嘶,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捂着有些头晕的脑袋,碎片化的记忆在脑海里浮沉着,宁砚踉跄起身,身上因为不知何时裹起被子,早就被汗液浸湿,现在只觉得浑身黏糊糊,十分难受。
“唉,早知道就不该喝酒的,真难受。”
他脚步虚浮来到卫生间,随手推开门,一股水蒸气就扑面而来,这感觉让他瞬间清醒,睁开眼,便看见在那水汽中的人影虚浮,片刻,水汽散去,色子赤裸着上半身,一头短发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
听到动静,色子随即转头看去,被头发遮掩的眸子射出两道淡淡光芒,与对方四目相对,如此,却是无言。
“…………好看吗?”
“不好看,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宁砚冷冷撂下一句话,便关上门,留下对方不明所以,她低头看向自己赤裸的半身,纤细的身体暗藏力道,在胸口,有着一道骇人的伤痕。
“唉,这算是意外吧。”
宁砚关上门,只感不快,随手把放在桌子上的水打开灌进身体,只是几口就把瓶子灌空大半,他擦了擦嘴,只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好了,你要用的话就快来吧,再过会就去车站吧。”
只见色子穿着湿漉漉的湿漉漉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正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身上还在冒着热气。
“好。”
将瓶子放下,宁砚便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不多时,便传出水流淅淅沥沥的声音。
“唉,昨天的经历可真累啊,早知道就不该去管那些事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色子擦干头发,只觉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床上,回想起昨日那般战斗结束,她一直保持着局外人的状态,但在心里,却也没有打消自己的顾虑。
昨天,宁砚是在和何子兮他们交谈中,不自觉的昏倒了,也是他们把白苍幺叫起来,让他把宁砚二人送回了旅馆,而何子兮他们一路尾随,直到色子把宁砚送回房间,白苍幺把开车走远,他们才就此消失,散发的炁流也一同散去,再也找不到任何踪影。
“经此一事,白苍幺那家伙也就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和那三个仙家的关系也就算是到头了,不过,这段经历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插曲,真正需要在意的,应该是何子兮他们。”
仔细回想,如果说一切发生的缘由都是因为宁砚掺合那三个出马仙,这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与何子兮的相遇呢?记得宁砚也提起过,就表示他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
色子毕竟要比宁砚年长,虽然只是保持旁观者的态度,但察觉到的事情也并不比宁砚要少。
尤其是何子兮,这种相遇和亲近的感觉实在让人觉到刻意,可看起来又对宁砚真正表现出了好感。
“她到底想从宁砚身上得到什么?或者,只是太没有分寸感?真是琢磨不透。”
色子起身,拿起一旁的水瓶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可他们神通蹊跷,就连宁砚也不知由来,如果想做些什么,恐怕她和宁砚一起都无法预防。
有些时候,想的越多,需要顾虑的事情也就越多,如同现在,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块悬石卡在她的胸口,隐隐散发着一股危机感。
不多时,宁砚也打理完毕,二人带上行李,下楼退了房,沿路吃了点东西,就来到车站等候。
“唉,终于要结束了,从我出师之后我还从没有这么累过。”
宁砚倚靠在椅子上抱怨着,而色子只是在旁边一言不发,一双白眸子目无所视,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你对何子兮他们有什么看法嘛?”
片刻,色子转过头来问向宁砚:
“他们?嗯……”
“‘嗯’是什么意思?”
宁砚捻着下巴,还没开口就被色子的质疑打断了。
“呵呵……地方习惯,地方习惯。”
宁砚尴尬笑笑,鄂川人后鼻音重,有些说话磕巴的人会支吾一阵,但后鼻音往往会让这阵支吾的语气变成肯定,尤其是宁砚习惯用“嗯”,使得寻常的交流很是耽误。
“我觉得可以暂且信过他们,毕竟他们是主动交好,可不是像我们之前那样不打不相识。”
重回话题,宁砚捻着下巴,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话虽这么说,但真实的情况依旧是不打不相识,宁砚是个犟种,吃硬不吃软,所以才和胡大罗他们硬碰硬开,而何子兮,却恰好示弱,使得宁砚与她的第一印象尚有好感。
“而且,何子兮给我的感觉很亲切,我有点想相信她。”
尽管色子顾虑尤多,但宁砚则是不然,何子兮的行为巧妙的让宁砚产生触动,尤其是让他感受到一种被簇拥,被关注的满足感,也是这样,正中宁砚的下怀。
“唉,就是因为你这样随随便便的相信别人,所以才很容易吃亏的。”
听完这些话,色子眉头一皱,又是无奈,自己所顾虑的好多情况,就被宁砚这家伙几句话草草梗概,好似自己做的全是无用功。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我又被骗到一次,但放心啦,我也有分寸的。”
宁砚笑笑,毫不在意地点出色子的顾虑,随后,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
“哦?你还能有什么准备吗?”
色子歪头,对于宁砚的发言还是有些疑惑。
“我相信鄂川是走不出坏人来的,相信我,毕竟那是我老家嘛。”
“什么啊,这又算是哪门子道理。”
已经分辨不出宁砚的话到底是调侃还是真实,引来色子的嘈嚷,一直到发车,他们的观点也依旧无法达成一致。
从津地到营口的车程并不远,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对宁砚而言,也是眼睛一闭,一睁,便被色子叫醒,下了车。
“师傅,去这个地方。”
出了车站,宁砚叫了一辆出租车来,打开手机定位给师傅看了眼。不过十几分钟,便到达了目的地。
“终于到了。”
下车,宁砚长舒一个懒腰,浑身惬意,在二人眼前,一家咖啡店店门紧闭,光线透过玻璃店门,照亮放在里面的黑板上,这家店连招牌都没有,门店的名字用荧光记号笔写在了黑板,平平无奇,名叫一家咖啡店。
“明明当时和你一起收拾的咖啡店,现在再看,还是觉得你开的是居酒屋。”
色子嘴角一抽,眼前的店铺根本看不出是咖啡店,要是装上一对门帘,倒像是个居酒屋。
“本来就是居酒屋改的嘛。”
宁砚淡淡纠正,他来到门口,只是一推,就轻易打开了。
叮铃~
他们离开前并没有锁门,推开店门,便响起一阵风铃声,一股干燥的气味扑面而来。
店面不大,不过十几平,只有一层楼梯,一个吧台,四张并齐吧台的椅子,以及在吧台之后堆满咖啡豆罐子的橱柜,看上去更像是酒吧的吧台配置。
店内所有的平面几乎被木板铺满,上面挂着许多置物架和小巧的饰品,宁砚打开灯,柔和的黄色照亮了店内,给人一种气氛格外温和的感觉。
“你今天还打算开店嘛?”
把黑板拿出门外,色子走进店内,随手选了一把椅子就坐了下来。
“今天的话,就免了吧,刚刚回来,我也没怎么准备好。”
宁砚放下行李,也坐上椅子,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尤为疲惫。
“总感觉我应该去做些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开咖啡店。”
宁砚枕着胳膊,口中呢喃着,那副样子显得尤其颓丧,他回顾这几天的经历,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
“怎么?前几天还有些释怀,结果今天就已经舍不得了吗?”
色子学着宁砚趴在吧台,侧着脑袋,看着宁砚那张稚幼的侧脸,轻笑道。
“没有,师傅他老人家倒不至于对道观这么执念,但那也只是他老人家;”
宁砚撑起身子,拿起行李从楼梯爬上二楼。
“我确实愧对他,愧对我没有能成为师傅所希望的模样,也愧对,我无力去延续师傅的理念,所以才答应带着你一起走。”
二楼的位置像是阁楼,却要比一楼面积大上不少,宁砚走上楼梯,像是客厅的布置印入眼帘,这地方不大,地面被一张纯毛地毯沾满,一套沙发茶几,一个投影仪和一个高架台灯就占满了大半。
在二楼的两侧墙壁上,一边是推拉门的嵌入式衣柜,而另一边则有两扇房门,一扇紧闭,另一扇虚掩,让一丝阳光从缝隙中透露出来。
宁砚推门走进右边的屋子,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连体书桌柜,余下的空间留给了窗台和一条勉强过人的过道,从门口看去,却不算是拥挤。
“说起来,今天的话,应该是己亥年,庚午月,庚辰日。”
宁砚放下行李,随后坐在床上,他掐指一算,看着手机的日历,仔细对照时间。
“算算时间,也确实是两天之后了,难怪何子兮他们会说出那种话,而且,我身体似乎还留有她的炁流痕迹,听色子提起,他们似乎可以依靠这种办法来找到我。”
想到这,那好不容易生出的好感也被糅杂了一丝威胁,或许语言的魅力正是如此,而思考的必要性,也就由此显现。
“不过,三天对我来讲也确实很长,比起这个,这趟行程所带来的经历实在是太多了。”
自顾自说着,宁砚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张黄纸,正是先前在旅馆所作出的符箓,这本是先前为了应对出马仙所做出的准备,却因为何子兮他们的介入而保留了下来。
“尤其是你,师傅……”
想到这,宁砚将它放在手心,紧闭双眼,催动身体散发出一缕炁流,向着其中输送进去。
嗡!
只听符箓当中迸发出一阵光晕,在宁砚面前乍现,将四周的一切浸染成白色,随即,又开始慢慢黯淡,直至化成一片无边黑色。
“嗯,师傅,我虽无意搅扰,可如果你真的在这里,就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宁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皮肤白皙干瘪,像是木柴一样的消瘦面孔,没有血色,双眼空洞与自己四目相对,而此时,他们相距离也不过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