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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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玄妙之炁

走出车站,色子长舒一口气,大口贪婪地呼吸起外面的空气,似乎那是什么琼浆甘露。

“昨天早上刚坐车到站,今天你就要再坐车回来,一般人可真是受不了的。”

这话说的明显,但宁砚却显得无动于衷,片刻后,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倒也是啊,是我考虑欠缺了,毕竟在车上也不好休息的。”

这般回答倒是妥当,但也让人感到哭笑不得,就像是没有反应到重点的样子,让色子既好气又好笑。

回想起这般辗转,实在是让人无法忍耐,相比起色子,宁砚简直像是被封印了一样,那么久的车程睡一觉就过去了,而且醒来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睡下去。

“我不管,怎么说有也要你安排请我吃点东西吧,不然等下一站非得饿死在路上。”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从昨天开始色子就没有吃东西,毕竟是丧事,就是有东西吃,也实在让她难以动嘴,而今天又是一早上就赶上了回北方的高铁,自然是没来得及吃上些东西。

“好好,反正你也没钱没手机,最后还是要我来掏钱。”

宁砚撇了撇嘴,看起来有些不满,却也是应下了色子的要求。

“好唉,那走吧,有贵人愿意花钱,我就不做什么客气了。”

色子欢呼一声,脚步也随之变得格外轻快,没有一点比宁砚年长的感觉,而宁砚也只是笑笑,便跟在色子身后,故作嘀咕的喃喃一声:

“说起来,师傅他老人家给我转了不少钱,我不看账户都不知道,他还专门备注了一部分是给你的。”

也不知道这般撮合到底是为了哪样,但宁砚也没在这事上花心思。

车站的面积很大,让二人花了好些时间才走出去,由色子带路,她四处观望,神色在好奇雀跃与疑惑中不断变化着,而宁砚只是跟在她身后,随她四处游走。

“就那里吧。”

色子指向不远处,宁砚抬头,是一处购物中心,现在正值中午,不少人在此进出,吃饭,观影,购物,聚会,大半的事宜都可以在此地解决,已然是众人外出的首选。

二人走进,依然是色子带路,但她并没有着急去找吃饭的地方,而是在一楼缓慢踱步,她目光炯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

宁砚抬头,这才注意到色子是在一家手机店门口徘徊,他一声嗤笑,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色子被把他往这边带来:

“什么嘛,刚刚那话你也听到了,你想要就和我直说嘛。”

色子不言,只是看着对方,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我先说好,除了吃饭钱我出,其他的钱是算在师父账上的,多一块钱我可都不会出的。”

下一句话说出,色子的笑容也瞬间收敛,显得淡漠不少:

“啧,真是吝啬……”

“难道我们关系很好吗?”

“唉,好吧,师傅他老人家给我留了多少?”

面对宁砚的反驳,色子叹气,看着对方伸手竖起四根手指,脸上的神色却又缓和了些。

二人走进其中一家手机门店,橙红色的镂空logo四四方方,总是让人感到廉价,虽然色子很想大手笔的挥霍,但眼下,这些预算还是让她局促了些。

“嗯……这些大概都在预算以内,我倒是不常拿手机做什么……”

看着桌面上的那些手机,色子流连其中,纠结到底要选哪一款。

“唉,真拿不定主意我把我这个给你好了。”

“呵,这种事情可就算了,到时候你再买个新的,那我不就吃亏了嘛?”

色子与宁砚闲聊着,最终看好了一个价格只有预算一半,颜值却十分漂亮的手机。

“就选这个吧。”

色子接过手机,大小适中,屏幕清晰,对于日常使用也完全足够了。

“嗯?哦。”

宁砚在一旁怔怔站着,被色子这么一喊,他先是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便走到前台,毫不在意地付了钱。

“谢谢惠顾。”

接过店员递来的新手机,宁砚面色凝重,便随手丢给色子,打算离开手机店。

“唉,你要去哪?”

察觉到宁砚这般举动,色子疑惑,她正打算跟上去,却被宁砚阻止了。

“有点事情,待会回来,你先看看你的新手机。”

宁砚只是留下一句话,便朝着一边走去,看着宁砚那焦急模样,让色子一时间也不好作什么些打算……

“无为而无不为,唉,做道士这一行的都这样,逆天改命,搞不好这个事情会很难办,倒时候坐车可能都要晚点了。”

此时,宁砚在人群中迅速穿梭,一双黯淡的眸子四处游走,嘴里喃喃道。

大道通明无量生,从浊世观出来的道家弟子隶属于正一派,做得也是“正以治邪,一以统万”的事情,而眼下,一股让他感到共鸣的气息,正不断推敲着着他的心神,让那已经平静的内心再度产生波动。

是炁……他再熟悉不过了。

所在现世,虽然人们对于神通的信仰有所下降,甚至于嗤之以鼻,但也确实有些能人异士存在于此。

他们修身养性,运用自我思想感悟天地,在其中,一种存在被他们所掌握,那便是众人所熟知的修道之力——炁。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所谓炁,乃分之万物,万般之变数,可意不可言,大道通明,一分二三,是万物之起始,亦是万物之混淆。

可万物混沌,万物不一,亦有异兮,何为通明?

混沌不堪仍需要联系,也正是因为这样,炁便有了存在,万物之间亦有了归系,由炁系千道,缕百道,同皈一道,便再有了大道通明。

而此刻,宁砚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方才因感知而察觉到的家伙,正从自己眼前缓缓走过,在他身上,一种常人不可视的阴郁气息正像是火焰般徐徐燃烧,在顶端,一根飘渺的白色絮条正链接连着令一端,正在流动着,像是腐烂的脂肪,让宁砚感到阵阵恶心。

“居然敢在这里做这么简单的术法,真是欺负北方没人啊。”

见此情况,宁砚仍不忘调侃一声,接着,他双手紧握,一咬牙,便故作冒失地冲向那人的身体,将对方撞倒在地。

“啊,抱歉抱歉。”

宁砚打了个踉跄,脚下虚浮两步,俨然是一副猝不及防的模样,就连对方也怔了怔,随后将宁砚扶住。

“走路小心点。”

尽管被撞到,但对方的语气却并不恼火,宁砚点点头,便与那人错开,但也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那股恶心的感觉,已经来到了自己身上。

“说到底,他们也和我们一样见不得人,但他们玩阴的,是天经地义,害的我们也得跟着耍……哼,尽给他们占理了。”

宁砚笑笑,尽数感受着那股愈发清晰的恶心感,像是一只肆无忌惮的手在体内不断游离,抓握,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目标。

魂索灵,宁砚很轻易能猜到这手段的名字,在自己作为道士的记忆中,大半时间都是和此事交手,这是一种以魂换魂的阴损招式。

依靠对炁的运转,许一魂三魄换一魂,用这办法以掌控对方的身体。

虽然看起来是要付出更高代价的术法,但也有其中的利弊,一魂相换,两人的结果便是无恙,但多加三魄,便是形成囚笼环裹,使得纳去的一魂缺少其中三魄,便会难以驱动身体进行反抗,而施术者,不过将一魂三魄纳体,所受的影响要远远降低。

不过,一旦牵扯到三魂七魄,这样的术法就会有一种固定的忌讳,那就是不可被干扰,魂魄本弱,正是因为在炁的保护下才能如此相换,可炁的掌控者何其稀少,一番作法,操控,运转,窥探自身,这过程尤为让人分心,一旦受到任何能被察觉的干扰,就会得不偿失。

即便是熟练之人使用,也只能对寻常人使用,若是面对同样掌握炁的人,一旦被察觉,轻则挣扎后两败俱伤,重则损此一魂三魄。

思考间,脑袋也不自觉变得昏昏沉沉,看样子,那家伙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被更换,但细想也是,在宁砚记忆中至少有四种比魂索灵代价更低,更加稳定的术法,若不是道行不深,自然不会选择魂索灵。

“看样子他很有信心,至少迄今为止一直都很顺利,也就觉得遇不上对家,但不好意思,今天要让你冲煞了。”

宁砚笑笑,那股异样的感觉已经触碰到自己的本质,让他身子都一激灵,像是一只手将自己用力牵拽,企图从一个小洞里扯出,那种感觉可不好受,至少在宁砚过去下山的经历来讲,这样的感觉他经历的太多了。

宁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心中默念,手中便开始掐诀念咒:

“大道已生,正德无量。

今世不清,如吾濯污。

百炁归真,吾祁辟灵。

天道以观,证吾神通。

伍生不怠,伍离惘聚。

十般通明,交彻昭天。

奉吾律令,在此敕命。”

承心以鉴,无量有生,气沉丹田,唤伍生。

宁砚将自己浑身运转,令一股浑然天成的存在体内尽数释放。

“起。”

猛然睁眼,只见一个寻常人无法见到的虚影出现在宁砚周身,慢慢的,那股虚影不断汇聚,塑形,逐渐转变成一位比宁砚大上两倍有余,仙风道骨的黑白人形,一双眸子黝黑点白,长须及腰,身形庞然,一身道袍虚实交错,显得十分威风。

“祓。”

随着一声召令,那道士虚影随即动身,一只手握拳,直直打向宁砚身体,下一秒,宁砚被贯穿,但身上却不见任何伤痕,那股虚影再次扩散,化作炁重新回到宁砚身体中。

“取。”

又是一声召令,操控着虚影,将体内的炁逐步运转,直至魂索灵,将那抓住自己灵魂的术法死死擒住,还没等对方有所挣扎,就被这强大的炁尽数扯出身体。

成了。

默然一答,那股恶心的感觉已经尽数消失,身后虚影的大手挥动,将手掌放在宁砚身边,一个被炁所环裹的白色物体如火焰般抖动,其中,还有三分光点正微微跃动。

“这就是那家伙的一魂三魄啊,嗯,看起来有点弱啊,看来他最近坏事没少做啊。”

宁砚看着眼前悬浮的灵魂,先是迟疑了几分,随后召令虚影将这一魂三魄重新收回身体,重新温养起来。

只要宁砚愿意,方才手中一握,便可令这魂魄消散,或者随手一拽,便可断了这魂魄的连系,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这样简单的收起,那灵魂仍还保持着灵魂的链接,只要借着这东西,对方就能循循找来。

他并不好奇是何许人使用这般术法,而且,留下这一魂三魄对自己并无影响,可若是这么轻易地放回去,那用魂索灵的家伙恐怕会继续做下去。

“希望那家伙是个知趣的人吧,如果想要拿回灵魂,好好摆正态度,对我而言,也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可以,宁砚还是希望可以好好谈谈。道有言,人若是丢了一魂,易会受惊心慌,再丢了魄,那就会得病,而依靠如此术法,反噬也早不过是板上钉钉,想来遭遇了这种情况,对方应该很快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去宁砚做道士的时候,规矩很多,但遵从的很少,无为之治,便只需要记住行恶便是其中最甚。直到现在,宁砚也保持着这种心态,但他并不想随手树敌,也就情愿再多掺合些心思,这样的他,便也算是气度海量了。

将身的虚影打散成炁操控他们重新收回体内,宁砚吐出一口浊气,便朝着色子那边走去。

毕竟失了一魂三魄,先不说能再养起身子,就是再碰到对家,他也不敢在轻易运用剩下的俩魂了。

在宁砚的记忆中,魂锁灵只是种不入流的术法,通常是些穷途末路,企图通过换魂改变自我命数的,亦或者是些拐偷盗癞之辈,虽然听说也有些“赶尸人”依靠此法控魂起尸,但也是空穴来风,尸体本阴,无论是动三魂哪一魂都会染上他人因果,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但这些又如何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正是有了如此阴损歪邪,才有了正一派的兴盛,不是吗?

所谓道常言,尊其因果,既然已有因果坏了因,那就是神通不及业力,此时候的作为,便是天意。

人本应走上的道路,永远都不会变的。

浊世浊世,其间本污,自清与己,濯秽其人。

道亦道,道生道,道有道,道归道,其道不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