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走险招直忱应暗流
“刘大人，您为何……”
马良还没走远，躲在一旁偷听了半天的李丰就连忙探出一个头来：
“那马良最擅长抚蛮，这一趟若是真让他办成了……”
“办成了不好吗？”
刘琰扭过头去，冲李丰挑了挑眉。
“可我们不是要借这次机会除掉他吗？”
“你的父亲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你并没有能从他身上学会一些道理。”
刘琰轻佻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觉得马良解决蛮族的问题很有一套，那么就应该由他去、你记住了，一件事想要成功，那么你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初衷；然后能往里面掺多少沙子，才是你的本事。”
“哦。”
李丰听得似懂非懂。
他相信他父亲和刘琰能身居高位肯定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只是他还没学到家。
“回家去吧，替我向你父亲问一声好。”
“哎。”
丞相府。
“不行，绝对不行！”
马谡一把冲过去捏住马良的肩：
“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圈套你听不出来？”
他把马良扯到战事图旁，气势汹汹的样子就连诸葛亮都不得不给他稍微让开了些位置。
“你看到没有？益州郡这一块人家雍闿闹得凶呢！你这时候去和给别人上菜有什么区别？”
马谡越想越生气，手上的力度也情不自禁地加大：
“你不想想他说永昌就说永昌，非要带上一小块云南干嘛？”
“他想把我拉下水，借着南中叛乱的事儿顺手把我除了。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明说，只得一点一点把我往这个方向引导，最好我去的路上就被拦下来。”
马良耸了耸肩，显得相当无所谓。
“我不同意！”
任凭马良说的怎么风轻云淡，马谡就是不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幼常莫急。”
诸葛亮见马谡红的像个红薯，连忙笑盈盈地来打圆场。
“丞相，他这和送死去有什么区别？”
诸葛亮用手势向蒋琬做暗示，让他找个理由把马谡拉走。
只可惜今天本就没马谡什么事情，他是听说了马良要自请去永昌的事儿之后直接冲过来的。
这种情况下，除非蒋琬现在突发心脏病，不然应该没什么好办法把他支开。
这般想着，蒋琬抱歉地冲诸葛亮笑笑，示意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且让我听听季常的想法再说？”
诸葛亮没办法，只好先将二人扯开。
刚刚的争论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比起马家兄弟的关系，实在是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让我去便是。”
马良不答。
“季常这是信不过我。”
诸葛亮呵呵地笑：
“可是因为我将季常的想法分享给刘琰，让你心中有了隔阂？”
“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们两兄弟，刚刚不还在我这议论天下事的府中险些要打起来吗？依我看来，我们之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界限吧。”
马谡怎能听不出诸葛亮这是在点他？
刚刚还怒火中烧的马谡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扑通一声跪在诸葛亮面前：
“是我失态了！还请丞相治罪！”
“世上英雄之失，有因色失定者，有因怒失矩者，有因疑失势者。但都不妨碍他们是英雄。”
诸葛亮笑着挥挥手：
“公琰，你且带他出去休息休息，我与季常再论。”
“是。”
蒋琬伸出手将马谡搀起来，然后一同走了出去。
“现在你弟弟不在，你总要和我说说想法了。”
“瞒不过您。”
马良的脸色耷拉下来。
刚刚他不愿多说，的确是因为马谡的原因。
在朝为官，周围可立友无数，唯独不能有亲。
否则出了事情，少不了有连带关系；有了功绩，又不可避免地招人妒恨，在背后大做文章。
“我去南中一带的事情，他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刘琰怎么和你说的？只说让你去寻花？”
“是。”
“你未免太过冒失。锦官城是益州经济支柱，我对此也颇有上心。那沁染技艺所需原料，多是百余年来培养出的品类，根本不曾听说过南中有什么奇色。”
“……”
马良不语。
“你信不过我。”
“……”
马良依旧不语。
如今刘琰言语暗示他入南蛮，就是已经有意地希望马良远离成都了。
只要他现在说明难处，诸葛亮必然不会为难自己，然后帮他解决刘琰那边的为难。
但是隔阂的种子已经种下，早晚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
也许是再过几日上朝，也许是邓芝访吴回来，也许是杨仪征讨牂牁回来。稍微有一些变动，都会打破诸葛亮一个人维系的平衡。
所以他要诸葛亮给他一个态度，到底是选择相信自己，还是选择保持中庸，继续维持这表面的和谐。
“季常，你非要让我为难？”
诸葛亮皱起眉头。
“丞相，您曾对我说过：用人不该有所怀疑。我这一趟若成，待到益州元气稍微恢复，平定南中那便是一帆风顺；我这趟若不成，成都上下一心，朝局可安。”
诸葛亮沉默了良久。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马良喉咙里的一声轻震打破了沉默：
“我志之坚，困不可改。”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
“你去吧。刘琰这边，我帮你处理。”
马良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整理了衣冠，端正地向诸葛亮行礼：
“多谢丞相信任！”
“你需要什么，今天就在这里说吧。后天上朝后，我去密奏陛下陈明情况。其中细节，除你，我，陛下外，再无人可知。”
“良只需精兵一百，扮作客商与我随行便是。所备货物，还请以雄黄、苍术、艾草为主。但有一事，还请丞相及时准备。”
“你说。”
“商贾之事，我并不精通；但有一点我很知道：一份新的货源必定要配备许多配套的设施和物流。这些良一人之力不可及，还请丞相帮忙考虑。”
“你当真是要去那永昌郡寻找近乎杜撰的奇色花？”
他在答应刘琰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精明的商人拥有最敏锐的眼光，而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深刻地认识到刘琰的逐利性远超于人性。
以刘琰作为商人的嗅觉，如果他知道南中真有如此染料，即便是用将士们的鲜血淌出一条道路，染料也非得运回成都不可，这件事情也绝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老老实实去找什么花不花的，他又不是农业专家。
马良自信地抬起头：
“不是寻找。是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