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拢旧兵改驿作据点
“已经按你的吩咐,把他们都遣散了。除了分些粮食之外,每人一万钱。不管他们是找个地主家投奔去,还是再走远些另谋生路,也能支撑一阵了。”
“那些不愿意的呢?”
“总要杀几只鸡儆猴。”
王平将余下的钱放回箱子里收好。
“嗯。”
马良没有对他的行为过多置评。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马圣人,列车难题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迅速考量出一个有利的结果,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手。
“还有一事。”
王平瞥了一眼他们不远处空空荡荡的柜台。
“那些顽固的,我且动了手;可还有一些,我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想请教请教你。”
“你说。”
“他们本是这客栈周围的平民。虽说那掌柜乃是做祸置业,但是他在这里经营驿站之后,反倒有些金盆洗手的味道,在周围收置了不少流民,为他们提供生计。”
“如今他人身死,这些受过他恩惠的流民,并不知他早些年的那些恶行,只觉得天地不仁。这些人不愿走,我下不去手。”
“他们那是没事找事!”
尹群在一旁听得不满:
“那掌柜在的时候,故意要收治我们这些流民,目的就是为了少给些工钱。像后房那劈柴的师傅,来到这里近一年了,甚至都没拿过工钱!只管他一顿饭吃,他居然便知足了。闹事的肯定有他!”
“知足不是坏事。不管怎样,是该给他们谋个生路。”
“老爷,您就是心太软!”
“他心要是不软,你就跟那拨算盘的一起埋在土里了。”
王平狠狠地瞪了尹群一眼,尹群便不敢再说话。
“你们二人将这客栈内余下的粮食收拢收拢。我且去见见那几个人。”
“啧。”
王平嫌弃地看了一眼尹群。
他对这种墙头草就没什么好脸色。再怎么说那掌柜的也收留了你许久,这才过去多久,就已经忙着在新领导面前百般诋毁表忠心了。
尹群也不想和王平共事。
且不说对方需不需要自己,就是光在他旁边呼吸,哪一口气吸重了,都保不免要有掉脑袋的风险。
不过碍于马良的面子,二人都没当着面说些什么。
待到马良刚刚走远,二人便迅速拉开身位。
“你且去一边自己凉快去。这的事,不用你管。”
“是,是。”
尹群求之不得,一溜烟便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呸!”
也不知道马良非要保这么个货色干什么。
王平望着他的背影,嫌弃地吐了口痰。
“老伯。”
马良推开后院的大门。
一个老头仍旧在木讷地劈着柴。
他的斧子向下砍得相当有节律,甚至马良的声音都没能干扰他的节奏。
马良见他不愿搭理,便从一旁扯来一个凳子坐下,就在原地看着他劈柴。
一桩一桩的木头被分成大小不一的半块,然后又被再滤一遍,切成细密的长条。
光是这劈木头的一招一式,没几年军旅生涯,绝不能挥舞的如此利落。
直到那木条堆成小山,老头才放下斧子。
“老爷请回吧。”
“这客栈不再营业了。老伯该找个营生才是。”
“我没地方可去。若是老爷可怜我,留下些米面就是了。”
“……”
马良不语。
见马良不说话,老头便弓起身子摇了摇头,准备到前院去。
他每日劈完柴,基本也已经是清晨的饭点了。这时客栈的厨子便会准备好许多厚实的面饼,再佐以一大盆清汤寡水,供他们当晚饭。
只是今天,连这些东西都没人准备了。
“老伯,您是个兵士吧。”
马良只用了简短几个字,便止住了老头准备向外走的步伐。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等着马良之后的话。
“我刚刚在这里看您劈了半个时辰的柴,便什么都懂了。像您这样的人居然甘心隐姓埋名躲在这里,我想身上一定肩负着什么,或是想掩盖什么?”
“老爷说笑了。我一个无处可去的伙夫,能有什么秘密。若非要说秘密,那便是我之前挥斧子太用力,将这后院一处门框给砍了个豁口。我怕掌柜的责罚,便一直没敢说;如今,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啦。”
老头说话很有调理。
而这种调理,不像是当地人说话的习惯。
所谓蛮族,无非是北方人对未经开化的南方人的一种蔑称。长相或许会因为生活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但是已经根植在心里的教化,却怎么也消散不掉:
“老伯说话是地道的中原口音。”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
“呵呵。”
马良突然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我本以为世上丈夫,烦恼不过报国无门、壮志未酬种种。今日一见,却不曾想还有几十年受教化者,甘愿偏居一隅惶惶度日。如此想来,那先前的教化便是白受了。”
简单讽刺完,马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也罢。我看老伯劈柴,也算是给自己劈出一个生活的意义来了。那我还能多说什么呢?”
他无视了脸颊有些发红的老头,然后拍拍衣裳便要走。
“对了,嘱咐您一句——”
他刚准备再补刀些什么,砍柴老头手里的斧子便飞了过来。
他躲闪不及,斧子的斧尖便划过了他的袖子,硬生生将他的衣服扯下来一块。
马良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这老头刚刚想要自己的命,恐怕现在他已经人头落地了。
他庆幸自己没把心中激将的话全说出来,只随口流露了一部分。若是再下点力度,恐怕王平就只能把自己端回成都了。
“你堂堂三品京官,不图为国效力复兴汉室,反倒和那吴贼勾搭到一起享受荣华。你怎么有脸指责我?”
“你认得我?”
马良微微握拳。
这老头虽然武艺超群,但他把手边唯一一把斧子扔了出去,现在是个赤手空拳的状态。
就算稍后出什么意外,自己应该也能坚持到王平来救。
他将手压在随身的佩剑上,随时准备防御。
“哼。白眉小儿,我本想看在你为先帝出过力的份上,不愿相信;没想到几日观察,你果然是如此嘴脸。看来那牂牁地界传来的流言,全是真的。”
原来如此。
看来这老头虽然人流落越巂,但心里的的确确是关心着成都的事。
否则他在牂牁诈那朱褒的事方才过去一月有余,传播范围也不至于到隔着郡的人都清楚。
“老伯若是这般想我,那良实不知该如何回复好了。”
想到这里,马良并不辩解,而是一味地发笑。
“畜生,你笑什么!”
老头心中有火,现在只后悔刚刚不该心软,只将斧子扔出去作威慑,现在落得个干生气却无利器可用的局面。
“我笑老伯诬我清白。您且看看这是何物?”
马良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
老头虽脾气爆了些,但是这些标志着身份的东西,他还不至于完全无视。
“这是将军费观托尚书令李严交予我的锦囊。其中言语,我便不向老伯展示了。我只问老伯一句:若是我如您口中那般叛汉谋逆,如何能得到这二人的认可?”
“这……”
“我看得出老伯久经沙场。若是您信得过我,不妨我们坐下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