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贝壳与小拾

暮色将海平线熔成金箔时，张景渊的渔船引擎声惊飞了檐下的白鹭。

张冥佑望着养父肩头闪烁的磷光，那些附着在渔网上的夜光藻正随着步伐滴落，在门廊木板上烙出发光的脚印。

“试试看。”张景渊将鞋盒推过餐桌，油渍在彩色包装纸上晕开深色涟漪。

张冥佑的指尖触到鞋舌处的海浪暗纹——这双限量版跑鞋的价签，足够买下他全年记录的潮汐笔记本。

温绾端着蛤蜊汤从厨房转出，苏与楠头顶崭新的沙滩帽突然被穿堂风掀起。

贝壳串成的帽檐缀铃叮咚作响，张冥佑看见十二枚白蝶贝内侧都刻着“N”，与她腕间的贝壳手链形成隐秘的呼应。

“喵——”

银渐层贝壳从藤编提篮探头的刹那，三花猫小拾的尾巴瞬间炸成鸡毛掸子。

贝壳宝石蓝的瞳孔在暮色中收缩成竖线，它轻盈跃上餐桌时打翻了张冥佑的柠檬水，恰好浸湿新鞋的鞋带。

夜深后，张冥佑蹲在阁楼给三花猫梳毛。小拾爪尖勾着他裤脚的线头，这是它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楼下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苏与楠正在给贝壳试戴微型沙滩帽，手机镜头不时闪过暖黄的光晕。

当贝壳突然叼走小拾最爱的鳗鱼干时，战争在月光中爆发。

两只猫追逐着撞翻了张冥佑的标本架，十五个玻璃瓶齐刷刷坠向地板。他扑救时膝盖重重磕到桌角，却听见隔壁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

暗门在此时显现。

那道被海图遮盖的缺口后，苏与楠正提着睡裙呆立。

月光从她背后的圆窗倾泻而入，将两人一猫的影子投射在倾斜的地板上。小拾的尾巴扫过她的脚踝，贝壳趁机跳上张冥佑颤抖的肩头。

“原来真的有秘密通道。”苏与楠的赤足踏过满地支离破碎的标本，干枯的彼岸花瓣粘在她脚背，

“阿佑每天夜里都在和潮汐说话吗？”她指尖抚过那些标注着神秘符号的潮汐图表，在某个日期的记录页停驻——那正是她父亲殉职的日期。

次日清晨，张冥佑在玄关反复调整新鞋的鞋带。苏与楠突然从旋转楼梯俯冲下来，沙滩帽的贝壳串珠扫过他发烫的后颈：“要迟到了！”她怀里的贝壳趁机抓走他的学生卡，银渐层化作一道流星窜向海岸线。

七点三十分的公交站台，陆媗白正在检查芭蕾舞鞋的缎带。

当她看见张冥佑限量版跑鞋的瞬间，指甲在公交卡上掐出月牙形凹痕。

苏与楠的沙滩帽被海风掀起，露出内侧用荧光涂料绘制的星图——那是昨夜暗门后的意外发现。

“情侣款哦。”后排男生故意提高嗓门，指着两人鞋帽上的海浪纹样。张冥佑缩进座位时碰倒苏与楠的颜料箱，钴蓝与茜素红在车厢地板上交融成诡异的紫。

陆媗白突然起身整理裙摆，将画着爱心箭的匿名信遗落在他们并拢的膝盖间。

苏与楠却用沾满颜料的手指戳了戳张冥佑紧绷的脸颊：“阿佑知道这是什么颜色吗？”她将混合的紫色抹在车窗，透过这个不规则的窥孔，晨光中的跨海大桥恰好拼凑成心形缺口。

放学后的生物教室弥漫着福尔马林气息。张冥佑正在给海兔标本换防腐液，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猫叫。

贝壳叼着沾满沙粒的学生卡端坐在窗台，小拾则在不远处的凤凰木下梳理毛发。

当他伸手取卡时，贝壳突然跃上标本柜顶层。倒置的玻璃罐里，苏与楠的沙滩帽正在福尔马林中缓缓旋转，那些刻着“N”的贝壳如呼吸般明灭。

小拾的尖叫在此刻炸响，张冥佑转头看见陆媗白站在门边，手机镜头正对准漂浮的帽子。

“温阿姨说你们在帮海洋馆做标本。”陆媗白的芭蕾舞鞋踏过满地玻璃碎片，“原来是用这种方式保存纪念品啊。”

她故意碰倒装有帽子的容器，福尔马林液即将漫向苏与楠的画册时，两只猫突然合作掀翻了废液桶。

当张冥佑抱着浸透的校服冲出教学楼，苏与楠正在给贝壳擦拭爪子。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长到他的脚边，少女举起染成淡紫色的双手：“现在我们是共犯了哦。”

她的笑声惊起归巢的夜鹭，而小拾正蹲在榕树上守护着那个装满秘密的玻璃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