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纪元的海市蜃楼

咸涩的海水涌进鼻腔时，方平下意识屏住呼吸。阳光穿透浅绿色的波涛，在他视网膜上烙出模糊的光斑。某个温暖的东西正在轻挠他的耳垂，带着熟悉的电流杂音。

“醒醒。“黑猫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幕，“这次我可不帮你做人工呼吸。“

方平猛地翻身坐起，白沙从发梢簌簌滑落。五米外的礁石上，少女正在晾晒浸湿的校服。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后背上印着“青岚高中“，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小雨...“他脱口而出。

少女诧异地回头，马尾辫扫过脖颈处的月牙胎记：“同学你认错人了吧？我叫苏晓。“她弯腰拎起塑料桶，活蹦乱跳的虎斑鱼在桶里甩出银亮水花，“这片海滩禁止游泳的，算你运气好遇到赶海的我。“

方平低头看着自己细瘦的胳膊，校服袖口绣着“高二（3）班方平“。战术目镜、暗金剑纹、机械残骸都消失了，只有掌心残留着珊瑚划伤的刺痛。

黑猫踱步到他膝头，金绿异色瞳闪过数据流：“认知过滤器启动中...当前世界线契合度91.7%，建议维持表层人格。“

潮水漫过脚踝的瞬间，方平突然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在脑内冲撞——苏晓被机械触手贯穿胸膛的画面、黑猫在爆炸中汽化的场景、还有自己用武圣剑切开量子奇点的瞬间。但这些画面正被某种力量快速覆盖，就像退潮抹去沙滩上的字迹。

“要下雨了。“苏晓指向海平线。积雨云以违反物理规律的速度堆砌成金字塔状，云层中游动着暗金色闪电。她的塑料桶突然倾斜，虎斑鱼化作数据流渗入沙地。

黑猫的爪子抠进他膝盖：“看见云层里的眼睛了吗？“

方平眯起眼。在云塔顶端，若隐若现的竖瞳正俯瞰海岸线，瞳孔纹路与他消失的剑纹完全一致。每道闪电劈落处，沙滩就浮现出半透明的城市虚影——武道协会的摩天楼、海底实验室的穹顶、还有燃烧的第七舰队残骸。

“认知投影。“黑猫舔着前爪，“旧纪元的幽灵正在渗入新世界线。“

暴雨倾盆而下。苏晓尖叫着跑向不远处的岩洞，校服在雨中变得透明，露出后背的条形码。方平刚要追去，黑猫一尾巴抽在他脸上：“仔细看她的脚印！“

积水中的脚印正在变异。前三个是普通运动鞋纹路，第四个开始浮现机械关节结构，第七个脚印渗出暗金血渍。岩洞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混合着少女清甜的哼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是认知诱捕器。“黑猫跃上他肩头，“你每回忆一次旧纪元，现实就会朝崩坏滑落一分。“

岩洞石壁在雷光中显露出生物组织的质感。苏晓的身影在钟乳石间闪烁，每次现身都更接近机械体形态。当她第三次出现在方平面前时，脖颈的月牙胎记已经变成USB接口。

“留下来陪我。“她的瞳孔分裂成机械复眼，“你不想知道妈妈真正的死因吗？“

黑猫突然炸毛，方平眼前的场景突然像素化。暴雨倒流回云层，沙滩上的脚印逆向延伸，苏晓的机械躯壳退化成鲜活的少女。世界像被按下倒放键，直到停在海浪初涌的刹那。

“这是第几次轮回了？“黑猫的尾巴焦黑卷曲，“每次你触及真相，世界就重启一次。“

方平发现自己的校服口袋鼓胀。摸出的智能手机显示着2045年5月20日，相册里满是苏晓的偷拍照——图书馆阳光下侧脸、运动会夺冠瞬间、还有张她后颈的抓拍，放大后能看到皮下若隐若现的电路板。

“青岚高中三年二班苏晓，量子纠缠体编号007。“黑猫用爪子划开手机防火墙，“你父亲在新纪元给你准备的锚点。“

放学铃突兀地响起。海市蜃楼般的校园在雨幕中浮现，穿校服的学生们撑着伞走出教学楼。方平看见“自己“正在走廊追逐苏晓，那个少年脖颈上戴着熟悉的剑纹吊坠。

“那是认知投影。“黑猫挡住他视线，“如果你和镜像体接触...“

话音未落，苏晓突然转头看向真实方平的方向。她手中的雨伞被狂风掀飞，露出锁骨处的机械接口。镜像方平顺着她的目光转身，胸口突然爆出暗金血管。

“快走！“黑猫的嘶吼淹没在雷声中。海天交界处升起十二座倒悬的量子塔，与旧纪元毁灭时的场景完美重合。方平拽着苏晓跳入海浪，却摸到她后腰的武器卡榫——那里别着微型粒子振动刀，与林小雨的佩剑同款。

暴雨在此时化作数据洪流。青岚高中的虚影坍缩成黑洞，将惊叫的学生们撕成二进制流光。苏晓反手将方平按在礁石上，机械手指插入他耳后的接口：“欢迎回家，武圣大人。“

暗金剑纹从她指尖蔓延，在方平皮肤上重新生长。旧纪元的记忆如开闸洪水，冲垮了新纪元的认知屏障。当量子塔的光矛刺穿海面时，方平终于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漂浮在虚空中的培养舱，舱壁上投影着田园诗般的全息幻象。

“你父亲将地球做成了标本。“苏晓的声线变成林小雨的电子音，“而你是唯一的活体展品。“

黑猫在爆炸中跃上量子塔，身形在数据流中膨胀成机械巨兽。它撕开培养舱的外壳，露出外面冰冷的宇宙——无数相同的培养舱排列成银河系旋臂，每个舱内都在上演不同的“方平人生“。

“选择吧。“黑猫的声音震荡着真空，“继续当温顺的展品，或者...“

方平握住苏晓递来的振动刀。刀柄激活的瞬间，他看见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同时抬头。无数道目光如引力波般汇聚，在他掌心凝成半透明的武圣剑。

当剑锋刺入培养舱基座时，苏晓突然抱住他的后背。她的机械躯壳开始量子化，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记住，我始终是...“

爆炸吞没了最后的话语。方平在能量风暴中坠落，看见自己的校服化作暗金战甲。无数培养舱的碎片在身后重组，拼凑成父亲年轻时的样貌。这个方振华没有穿白大褂，而是披着染血的武道袍，手中握着半截母亲的头骨。

“为什么要逃呢？“他悲悯地张开双臂，“每个世界都是我送你的礼物啊。“

武圣剑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出。当剑锋穿透父亲虚影的刹那，所有平行世界的记忆如超新星爆发。方平在强光中蜷缩成胎儿姿态，耳边响起黑猫最后的电子音：“认知奇点已生成，重启倒计时开始...“

海水再次漫过脚踝时，苏晓正在用树枝戳他的脸：“同学？同学？这片海滩禁止游泳的。“她的运动服后背一尘不染，塑料桶里的虎斑鱼吐着泡泡。

方平摸向耳后，那里有枚崭新的USB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