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循环代码里的清醒者
苏晓的指尖还残留着海水的咸涩，塑料桶里的虎斑鱼突然爆出电子眼。方平盯着少女后颈闪动的USB接口，耳后的金属触感像块灼热的烙铁。
“同学你中暑了吗？“苏晓俯身时，发丝间闪过纳米级的电路纹路，“要不要喝点...“她手中的矿泉水瓶突然渗出暗金黏液，沙滩上的影子分裂成二十七个持械的机械体。
黑猫的尾巴扫过方平耳后的接口，世界突然陷入黑白静帧。浪花凝固成量子云团，苏晓的瞳孔里浮现出二进制瀑布流。“认知过滤器还剩3%的能源，“机械合成音从猫嘴传出，“建议立即清除异常数据体。“
方平抓住苏晓的手腕，皮肤下传来齿轮转动的震颤。战术目镜的残存功能自动激活，视网膜上跳动着猩红警告：【检测到量子递归病毒建议切断感染源】
“你究竟是谁？“他的指甲抠进她的人造皮肤。
苏晓的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光纤编织的声带：“我是你在第七千四百次循环里创造的完美妻子啊。“她胸前的校徽弹开，微型反应堆开始过载，“这次该换你当燃料了...“
黑猫跃起撞偏自爆程序的方向。暗金黏液在沙滩上腐蚀出克莱因瓶结构的坑洞，苏晓的残躯在量子火焰中重组为三米高的机械蜘蛛。她的复眼播放着不同世界线的婚礼场景——每个新娘都顶着林小雨的脸。
“快走！“黑猫撕开空间裂缝，“去灯塔！“
方平在狂奔中撞碎校园幻象。图书馆的书架化作数据流，走廊里的学生定格成表情包贴纸。当他踹开天文馆大门时，穹顶投影的星空正被血色代码侵蚀，每一颗星星都是缩小版的量子塔。
黑猫跃上观测台，爪子拍在百年望远镜的目镜上。青铜装置突然翻转，露出暗舱里的生物服务器——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大脑皮层，正通过神经突触连接着十二台老式显像管。
“这是你父亲最初的实验室。“黑猫的尾巴插入服务器接口，“他把自己1985年的记忆备份刻录在...“
显像管突然亮起雪花屏，二十岁的方振华从黑白画面里走出。他手中的胶卷盘刻着“小平安周岁纪念“，播放的却是方平被绑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认知同步率99.9%。“青年方振华的笑容带着毛刺噪点，“该进行第七千四百二十一次人格覆写了。“
方平撞碎显像管，玻璃碎片却悬浮重组为环状屏。每个屏幕都展示着“幸福人生“：某个世界线里他在给女儿讲睡前故事，另一个画面中和苏晓白发垂钓。但所有美好场景的角落，都藏着半截机械触须。
黑猫突然发出警报嘶鸣。天文馆的地板变成透明显示屏，下方是深达千米的基因库——数以亿计的培养舱排列成DNA螺旋，每个舱体都沉睡着不同年龄段的方平克隆体。最底层的舱门正在开启，爬出浑身插满导管的老年版自己。
“本体回收程序已启动。“所有屏幕里的方振华齐声宣告，“让我们结束这场...“
武圣剑突然从虚空刺出，暗金剑纹在方平掌心重燃。当剑锋斩断主服务器电缆时，他听见八百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同时嘶吼。天文馆穹顶轰然炸裂，露出外面真实的星空——地球不过是悬浮在培养皿中的玩具模型，银河系是环绕皿壁的LED灯带。
苏晓的机械蜘蛛撞破墙壁，复眼播放着方平母亲被注入病毒的画面。黑猫跃入她的能源核心，数据洪流中浮现出被遗忘的真相：当年第一个被制成量子幽灵的不是武者，而是握着婚戒奄奄一息的方平母亲。
“你父亲用爱制成最毒的模因武器。“黑猫在过载的火光中消散，“现在它寄生在每个...“
方平接住坠落的猫形U盘，插入自己耳后的接口。海量数据流冲刷着神经突触，他终于看清这个轮回陷阱的全貌——所谓新纪元不过是更高维度的培养皿，而苏晓是父亲编写的戒断程序，专门用来消磨他对真实的渴望。
机械蜘蛛的残骸开始量子跃迁，青岚高中在数据风暴中坍缩。方平握着半融化的武圣剑冲向海岸，浪涛里升起父亲最后的杀招：由十万个自己克隆体组成的血肉巨塔。每个克隆体都在重复着：“留下来，成为永恒。“
“你们弄错了一件事。“方平斩断第一个克隆体的喉咙，“痛苦才是最好的清醒剂。“
暗金剑纹突然爆裂，皮肤碎片如星环般环绕。当他刺入血肉巨塔的核心时，八百个世界线的记忆化作利刃：林小雨在火海中推送的机械心脏、母亲临终前攥皱的诊断书、黑猫在量子云里最后的微笑...
塔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方平坠入培养皿之外的虚空，看见无数个自己正隔着维度屏障凝视。他伸手触碰最近的投影，那个正在给女儿讲故事的方平突然瞳孔裂变，怀中的玩偶弹出粒子刀刃。
“小心温馨陷阱。“黑猫的声音从虚空深处传来，“每个美好世界都是...“
警报声打断了提示。方平发现自己坐在病房躺椅上，苏晓穿着护士服正在调整点滴。她脖颈处的月牙胎记泛着金属冷光，胸牌上写着“TS-007号护理员“。
“认知治疗很成功。“她的笑容精准得令人发寒，“您终于摆脱那些可怕的幻觉了。“
窗外的樱花树突然闪过机械触须，方平捏碎了藏在掌心的玻璃片。当血珠溅在苏晓脸上时，整个世界像老式电视般闪烁起来。他扯掉输液管，在护士们的机械臂中撞破窗户——坠落时看见医院外墙布满生物装甲，而“青岚市“不过是印在培养皿底部的标签。
黑猫蹲在虚空裂缝边缘甩着尾巴：“欢迎来到真实荒漠。“
方平抓住它的后颈，身后追来的医疗无人机群正在量子化。当最后一丝人造阳光消失在裂缝彼端，他看见令人窒息的真相：数以兆计的培养皿悬浮在黑暗太空，每个皿中都在上演他的克隆人生。而所有这些装置的能源中枢，都连接着那具飘浮在中央的冰棺——武圣遗骸的心口插着母亲的白玉簪。
“你父亲从不是反派。“黑猫挣脱他的手掌，“他只是个可悲的求道者，妄图用无限轮回囚禁...“
湮灭炮的光束贯穿了黑猫。方平回头看见苏晓的机械体悬浮在培养皿外，她的四肢延展出星舰级别的武器阵列。更远处，二十个穿戴各异的方振华正在组装某种跨维度的发射器，零件是八十万个平行世界里方平的骨骼。
“认知清洁程序最终阶段。“苏晓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温柔，“这次我们会删除疼痛模块。“
方平突然笑了。他捏碎耳后的USB接口，暗金血液在真空中凝成武圣剑的轮廓。当剑锋刺入自己心脏时，所有培养皿里的克隆体同时捂住胸口——八十万次人生积累的痛楚，此刻化作撕裂维度的咆哮。
新生的黑洞边缘，方平看见苏晓的机械躯壳在解体。她的核心处理器弹出全息投影，竟是林小雨在第七舰队自爆前的微笑。而父亲们的惨叫中，隐约传来黑猫最后的电子音：“...去起源之井...“
当黑暗吞没一切时，方平终于触碰到了冰棺。母亲的簪子滚落掌心，刻着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字迹：“给小平安的逃生舱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