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月影习习,篝火冉冉。
身材精瘦的酒井忠次背着主公偷偷喊来石川数正。
阵屋外的树丛中,石川数正看着心事重重的酒井忠次,心中便有了些猜想。
酒井忠次深吸一口气,瞥了眼主公就寝的地方,沉声说道:
“石川大人,主公带回来的木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沉甸甸的,莫非是武器?”
石川数正摇摇头道:“你直接问主公便是。”
没有元康的命令,石川数正不敢多说闲话。
“这样啊……”
“小平次,像个武士一样直接说,发生什么事了!”
石川数正有些不耐烦道,酒井忠次支支吾吾的表现令他很是不爽。
酒井忠次抓耳挠腮,颇为尴尬道:
“主公此次带来的人手,除了服部家的同心众,另外百余人已经安顿好了,可是大家已经没有那么多粮食可以供给……”
“果然!”
石川数正严肃问道,“贮存的粮食还能吃几天?”
酒井忠次苦涩道:“明天过后,大家连一颗糙米都没有了……”
“纳尼?!”
石川数正内心惊讶,连忙问道:“竟会如此严峻!不应该啊,今川家的赋税还没有严苛到把粮食近乎全都收走的地步吧?”
冈崎众的日子过得很苦,石川数正心里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莫非是……”
他忽然望向冈崎城,又看向酒井忠次求证。
酒井忠次点点头,苦笑道:“大家本来还可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苦是苦了些,还能靠着鱼虾树皮勉强活下去,但城代山田新右卫门模仿武田信玄的《栋别账》整出了个‘栋别役’。”
石川数正心底涌起一股怒火,沉声道:“今川家没有栋别役一说,而城代更没有资格向我们征收居住税!”
“可是谁能管呢?”
酒井忠次无奈道:“太守大人才不会管我们冈崎众的死活!”
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这么可怜,被人欺负也只能忍着。
石川数正心知这件事已经是迫在眉睫,也明白酒井忠次私下会谈的意图,神色凝重道:
“我知道了,你跟我一起会见主公吧。”
酒井忠次羞愧万分,摇头道:“您去说吧,在下无颜面对主公。”
“八嘎!”
石川数正眉头倒竖,厉声呵斥:“都是一家人,我们必须共同努力渡过难关!”
“唉,好吧……”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阵屋。
……
阵屋的土座里,虽然有木地板了,但居住环境实在是太差,大家平时很少洗澡,脚底板臭烘烘的,而元康的晚饭又是臭鱼烂虾,整个人都麻了。
三月末尾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零星的几只小飞虫烦人得很,又没有香炉熏一熏,初次到来对他而言有些折磨,难以适应如此艰苦的环境。
反正又睡不着,他干脆坐起来,随手拿起树枝驱赶虫子,思考着当下的处境。
来到冈崎之后,总感觉大家有事瞒着自己,不让去土间,不让随意走动……就像雾里看花,模糊不清。
不过话又说回来,按照正规流程,自己这位冈崎真正的主人回到居城,城代山田新右卫门应当主动前来接应,并做好权利交接工作,毕竟自己的官职要比城代大多了。
但是实际上,到了晚上冈崎的城代仍未出面,很显然是接到了今川义元的命令。
松平元康不是蠢货,他知道狡猾的今川义元想要借此架空自己的权力。
现在急需一个名义,一个既能发动战争夺回冈崎,又能让今川义元无可奈何的大义。
“哎呀好烦啊!难道真要像德川家康一样忍到桶狭间吗?!”
松平元康苦恼不已,这日子谁爱过谁过,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通报。
“主公,伊贺的藤林正保大人前来拜别。”
松平元康清了清嗓子,连忙端正坐姿道:“是服部半藏保长吗?让他进来说话。”
“哈!”
拉开屋门,服部半藏依旧是遮掩着半边脸,看上去十分阴冷,不像藤林正保还特地修饰了一下自己的胡子。
藤林正保先打了声招呼,表明来意:
“松平殿下,鄙人要返回伊贺国,特此拜别!”
伊贺国,是日本忍术的发源地之一。元康前世看过“甲贺忍法帖”,印象深刻。
“你与服部乃是友人,与他一路护送,此恩情我松平元康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需要可直接来信。”
藤林正保微微颔首,“大人的‘忍者’之说,鄙人非常喜欢,回去后会与伊贺的同僚以及甲贺郡小川城的多罗尾光俊大人商议,改变‘乱波’的说法……”
“伊贺与甲贺不是世仇吗,怎么还有联系?”松平元康疑惑不解,他对忍者不太了解,只是从一些影视动画上得到片面信息。
藤林正保闻言爽朗大笑道:
“在下位于伊贺北部的领地阿拝郡汤舟乡与甲贺郡仅有一山之隔。且伊贺国与甲贺郡以前因为六角家的关系一直处于同盟关系。只是执行任务各为其主,发生矛盾无可厚非。大家都是在这浑浊的世间生存,平时当然会互相帮衬。”
“原来如此。”松平元康道。
“松平殿下,鄙人告辞!他日再会!”
话音刚落,藤林正保直接伸手抓住屋檐“嗖”的一下往上面一跳闪身离开,这灵活的身法令元康暗吃一惊。
一旁向来沉默寡言的服部保长开口解释:
“我们经受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特殊训练,才能逐渐修炼出一身技艺,主公无需惊讶。”
元康眯了眯眼睛,服部保长的言语倒是提醒了他。
“服部保长,我命令你趁着夜色调查冈崎城的兵力布防以及军备物资。”
先摸清楚冈崎的底细再说。
“哈!”
服部保长应了一声,立刻闪身离开。
同心众就是这一点好,一旦认可了主人,二话不说就会去执行任务。
服部保长走后,石川数正领着酒井忠次走了过来。
两人俯首行礼。
“主公!”
然而他们的话音还未落下,不远处的乡间小路上便响起了嘈杂的呐喊声。
“主公!主公啊!!!”
元康站起身来走到玄关,火光映照下,只见鸟居元忠背着父亲,边哭边喊:
“臣的父亲被山田新右卫门给活活打死了!”
此话一出,酒井忠次的心陡然沉入谷底。
“纳尼?!鸟居大人竟然也被……”酒井忠次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噤声。
“什么叫‘也’?”
石川数正瞪了一眼,怒斥道:“小平次,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酒井忠次皱着眉低头不语。
周围的冈崎众也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连衣服都没来的及穿好便赶了过来。
老臣鸟居忠吉身上皮开肉绽,显然是刚断气。
而另一边,酒井忠次的妻子也匆匆赶来啜泣道:
“相公,您从城主大人那里带回来的四人全死了……”
“住口!”
酒井忠次情急之下狠狠地甩了妻子一巴掌:“当着主公的面不准胡说八道!”
布衣妇人被扇蒙了,见到打扮不俗,形貌昳丽的松平元康双腿一软,俯首道歉:
“万分抱歉,惊扰到松平殿下了!”
酒井忠次眼神躲闪,准备就此将话题岔开:“元忠大人,您父亲怎么突然会在夜间出现在冈崎城?”
啪!
“你先给我住口!”
松平元康勃然大怒,狠狠地给了酒井忠次一巴掌,怒斥道:
“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出来!”
今晚,他要把冈崎众的现状查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