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州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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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王隆归来

刚出门,赵亮紧跟着追了出来,叫住他道:“二哥,莫忘了刚才的话哟,明年到成都一定要带着我。”

赵骥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读你的书去吧,哥哥记着哩。”

来到对面王家,赵骥见张氏正坐在街檐的一个小圆凳上发呆,便唤了一声张嫂嫂。

张氏惊醒,见是赵骥,忙起身招呼。

屋里传出王振的呻唤声,赵骥小声问道:“运求叔这几天好些没,我啷个听他的呻唤声象有点恼火呢?”

张氏愁眉紧锁,长吁短叹:“赵二哥,我们家这下要彻底垮了!老汉儿的伤一天比一天重,现在也就是在捱日子。王林哪个遭天杀的去罗家照顾王隆,去了好多天了,连个音信也莫得,也不晓得王隆到底怎么样了?这个家就我一个妇道人家,守着一个病重的老汉儿,他又白日夜晚呻唤,吓得我整晚整晚睡不着。”

赵骥道:“各人老汉儿有啥害怕的。”

屋里传出王振的声音:“老大媳妇儿,你莫要催我,我憋着这口气在等王隆,只等他一回来,我立马就蹬腿落气!”

张氏吓了一大跳:“我说的话他听到了,又多心了。唉,老汉儿原来不这样,都是这个伤把他磨成恁个的!”

赵骥安慰了张氏几句,便走进王振屋里。

几天不见,王振已落了架,薄薄的被子下面,几乎就是几根骨棒在支撑着,既使人有些心酸,又有些骇然。

王振昏暗的眸子射出几许亮光,头尽力转动,似乎在为赵骥寻找一个满意的落坐地方。

赵骥上前几步,坐到他的床边,安慰道:“运求叔,您不用担心王隆兄弟,我看他是命大福大之人。”

王振叹道:“贤侄才是命大福大之人。叔不奢求别样,还是那句老话,求贤侄往后多看顾着王隆。”

赵骥忙道:“这个自然,叔就是不说,我也不会不管王隆兄弟。我们两家是世交,情谊不仅不会在我们这一辈手里变淡,而且还会随来随浓。”

王振嘴角露出笑意:“赵二爷真是仁义之人!”

忽然,一片嘈杂之声拥进院儿来。

王振身子一震:“王隆回来了!”

赵骥诧异道:“这么吵你也能听得见?王隆兄弟要下地,恐怕还得半个多月哩。”

王振道:“我能听见他的呻唤,肯定是他回来了。”

赵骥还是半信半疑,张氏走了进来,对王振道:“老汉儿,王隆抬回来了。”

赵骥忙奔出屋,果见几人正抬着一张门板站在院中,门板上躺着的人正是王隆。

王隆冲赵骥喊道:“赵二哥!”

赵骥上前,见他脸色红润,精气神都很好,可见在罗家将养恢复得不错,当下十分高兴:“兄弟,你总算是闯过来了!”

王隆笑道:“是锦屏山上的神仙救了我。”

站在门板旁边一人忽开口道:“救你的神仙是我。”

听声音很熟,赵骥仔细一看,竟是穿着男装的罗铃,遂连连点头道:“对对,你才是救他的神仙。”

王隆敛色道:“真是锦屏山神仙洞里的神仙救了我,在梦中给我喝了一杯还魂酒,我才——”

不待他说完,罗铃止住他:“你那个梦见人就说,都说八百遍了,恁个莫黄!就是真有神仙也让你说得不灵了。”

王隆瞪了她一眼:“赵二哥又不是外人。”

见他二人言语机锋,神情却甚是熟稔,便知这段时间两人在罗家没少相处,已达到相互默契入心、亲密无避的地步了,又想起那日王隆横渡良水时,罗铃当时的神情表现,赵骥心中一动:原来这二人才是前世的姻缘,今生的冤家哦!

忽然又想起表弟李润,对罗铃那痴痴的眼神,呆傻的憨态,他的痴情却不过是镜花水月、空痴无果而已,心中便不觉感慨万端:缘分天定,人力难为啊!

王林从厢房出来,见到赵骥,高兴地喊道:“赵二哥,你啥时候过来的!双栅子街那个王老先生真是个治骨的高手,吃了他的药和贴了他的膏药,王隆已能各人翻身和起坐了,再过个十天半月恐怕就能下床走动了。”

赵骥笑道:“那真是遇上了好先生。不过先生好是一方面,恐怕还是因为有人照顾得好吧。”

眼光瞟向罗铃,罗铃面色一红,将脸别向他处,假作没听见。

王林道:“的确多亏罗铃妹妹,虽说是在她家,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帮着我照顾王隆不说,请先生、熬药、换铺盖、洗衣服,啥事都帮到做,还常从她们家内院拿银耳党参啥的来给王隆吃。嘿嘿,那真是——”

罗铃跺脚急道:“你们两兄弟啷个都一个德性,啥事都跟人说!”

王林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偏房已收拾出来了,把王隆抬进去吧。”

王隆见罗铃真生气了,忙柔声对她道:“赵二哥就跟我亲哥一样,往后你就晓得了。”

罗铃道:“我不是说怕赵二哥听见,你们有话就不能进屋里说,非得在院子里摆。”

话虽如此说,但脸上神情已和缓许多,还跟着王隆一起喊赵二哥。

忽听王振在屋里喊道:“把人抬我屋里来。”

王林一愣,只得让把王隆抬进王振屋中。

王振已半坐在床上,命将屋中间的桌子挪开,把厢房里的床抬进来安置王隆。

王林不敢违拗,赶紧照办。床安好后,张氏又赶紧把铺盖抱来铺好。

一切收拾停当,众人方才小心翼翼地将王隆抬到床上。

罗铃趁隙仔细打量半躺在床上的王振,见他骨瘦如柴,气喘不匀,不时还要呻唤几声,让人听得心里有些发毛;但他面色严肃,目光凌厉,指挥着人干这干那,俨然一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比她那在堂口里说一不二的老汉儿罗大爷还要威严有派。

罗铃心头有些打鼓:这老爷子可不太好侍候。

正出神,见王振凌厉的眼光扫向她,便赶紧低头顺目,却脸红如霞,又觉如芒在背,极不自在。

众人告辞,罗铃跟着人流逃出王振的屋,临走前深深剜了一眼躺在屋中间床上的王隆,眼光中有羞怯,有恨意。

王隆受此目光,心中陡生愧疚和不舍,在床上难以安席而卧了。

听得众人都离了院子,王振一下子瘫了下去,身子委顿于床,连连呻唤,额头上虚汗淋漓,王隆大惊,也顾不得想罗铃了,忙对外大叫道:“哥——哥——”

王林闻声奔进来,也是大吃一惊:“我刚刚送走了赵二哥,还说到灶房去看稀饭熬得怎样了,才一哈儿,老汉儿啷个就这样了呢,刚才不是还多精神多嘛。”说着就要哭的样子。

王振大怒,抬起枯手狠狠拍了一下床沿:“老子还没死,你就开哭!刚才不过是硬撑到起的,你都看不出来?王隆你也是的,啷个还是遇上点事就大惊小怪,吼得惊抓抓的,没个稳沉样,让老子啷个放心地走哦。”

张氏进来,对王振道:“老汉儿一天到晚把走哇落气哇挂在嘴边上,也不嫌不吉利。稀饭就快熬好了,等冷一下我就去连霉豆腐一起端上来,老汉儿和兄弟都一人吃两大碗;明天我再上街去割刀肉来给你们好好补一补。”

王振面色一愧,对王林道:“这段时间你在罗家照顾王隆,家里多亏了你媳妇儿。虽说对门赵家隔一天把就派个伙计来照看一下,但终归自家的事还要自家的人操心,这白天夜晚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女人家在操持,也的确是不容易。老大,我走后,你可不许欺负你媳妇儿,要好好跟她一起过日子。”

王林忙点头答应。

听见王振交代遗言,张氏流泪道:“老汉儿,你啷个又说这不吉利的话哟。”

王振强笑道:“好,我不再说了。你们去吧,我要跟王隆说说话。”

张氏道:“还是先把饭吃了再说吧,你们都住到一个屋了,有的是说话时间。”

王振以少有的和缓口气道:“要得,那就吃了饭再说。”

张氏破涕为笑,叫王林跟着自己去灶房端饭。

吃完饭,已是掌灯时分,王林给王振屋里点上灯,便掩门退出。

他在院儿里巡视了一遍,关好院门,方才回自己屋内,见张氏已躺在床上,便也脱衣上床,有些歉然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啦。”

张氏盯了他一眼,叹道:“这日子可拿来啷个过哟。”

王林察觉她的情绪有异,便抱住她温存地道:“我也不晓得,但总不能不过噻。”

张氏也搂住他的脖子,嗔怪道:“你一个男子汉都不晓得,那我一个女人家啷个办呢?”

王林嘿嘿一笑,说我晓得我是男子汉。一只手便从后背移到她前胸来。

张氏拍了他手背一下:“还有这心情?”

王林不说话,只嘿嘿笑着。

张氏早已软得象面条,任由王林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