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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文格论》一卷
顾炎武 撰
按:本书名为《救文格论》,实为论史书义例之作,民国学者刘咸炘所撰《学略》便将其置于史评类之中。清代文章重叙事,多将史书视为古文楷模,故文法多借鉴于史法。顾炎武将书名取为《救文格论》,其意还在以史救文,故此书亦具备文话性质。
《救文格论》凡十一则,其标题即标明其每则内容,标题分别为“论史家之误”“论古人不以甲子名岁”“论史重书日例”“论史家追纪日月之法”“论史家月日有不必顺序”“论以干支为年号”“论年号地名必全书”“论古人必以日月系年”“论史家书郡县同名之例”“论史书一年两号”“日分十二时之始”。明代以来,复古之风盛行,而学古不精、似是而非者不在少数。顾炎武以《春秋》《左传》《史记》《汉书》等经史要籍为据,考证后世史书书法之误。“论古人不以甲子名岁”条云:“甲乙以下十名、子丑以下十二名,古人用以纪日,不以纪岁。岁则自有阏逢以下十名为干,困敦以下十二名为支。后人遂谓‘甲子岁’‘癸亥岁’,非古也。自汉以前,无用者。”顾炎武又举例云:“如称登极之年,当曰洪武元年,不当曰洪武戊申。”此种时、地用法之误,不仅存在于史书编纂中,在古文写作中也会常常涉及。再如书中“论年号、地名必全书”一则,顾炎武强调“地名亦必全用,如‘宛大’‘上江’之类,亦为不通”,认为行文中不可随意摘省地名,这在清代得到回应。方苞因简称其家乡“桐城”为“桐”,而遭到李绂、钱大昕等人的批评。钱大昕《跋方望溪文》曰:“望溪以古文自命,意不可一世,惟临川李巨来轻之。望溪尝携所作《曾祖墓铭》示李,才阅一行即还之。望溪恚曰:‘某文竟不足一寓目乎?’曰:‘然。’望溪益怒,请其说。李曰:‘今县以桐名者五:桐乡、桐庐、桐柏、桐梓,不独桐城也。省桐城而曰“桐”,后世谁知为桐城者?此之不讲,何以言文!’”[7]其实,称“桐城”为“桐”,实为自宋以来古文家为求简而用的“减字法”。李绂等反对称“桐城”为“桐”,可以看作是他对古文家所津津乐道的“减字法”的反对。《救文格论》从史书出发所作出的判断,是后世反对随意简称地名的重要理论依据。
此书对后世影响较大,章太炎于清末(1901年)曾撰《广救文格论》一篇,沿袭顾书救文之初衷,自称:“间作《广救文格论》一首,此件较宁人原著,意趣稍别,亦以针砭时俗,盖常恐高材者堕轻清魔也。书约二千余言,较去岁赠宋君诗跋,稍益繁重。”[8]章太炎《广救文格论》今未见流传,不过章氏另著《文例杂论》,同样是学习顾书救文而作。
《救文格论》原收入吴震方《说铃》前集第九册,有康熙四年(1665)刻本。《历代文话》本据之录入。又有朱记荣《亭林先生遗书汇辑》,《顾炎武全集》本据之录入。又,南京图书馆藏有抄本《救文格论》,此版有二卷,为诗文合话著作,卷一论诗,卷二论文,作者署名为“娄东顾绛”。卷二有“论古人著述不贵多”“论纂辑之难”等条目,与传世本《救文格论》差异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