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隐述作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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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文以乐道

人文人格。中华文明中,人文人格特别突出,人文精神构成了它的重要精神支柱。以自然界中人与火、与水的关系中,可见一些端倪。比如,古希腊人认为火种是普罗米修斯从天庭盗火赠给人类的,而中华民族却认为是他们中间的一位先行者——燧人氏——发明钻木取火而将火作为一种工具进行使用的。又比如,《圣经》中记载,在大洪水中诺亚方舟救了犹太人的生命,而中华民族中,却有夏禹治水这样靠人的自身力量治水生存的故事。这反映了中华文明与西方文明在人与自然交往中的差异。中华民族的先民们不像西方古人那样,把栖息生存的希望寄托于上帝天神,而是对人类主体自力更生力量的自信。中华文明是以人为本的人文精神为核心,是在以人而文之、以人而明之的文化和文明交往创造活动中,追求完美的人格,坚持人的良知,探索人的主体意义。

文以乐道。中华民族的先民们,关注天文人文关系,在寻觅人类精神家园时,在现实人生中超越了宗教中介,在人生态度上走向了文以乐道的诗意栖息。孔子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重道追求,其思路是志于道、善于学的安贫乐道。他自己“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他评价颜回的“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乐”于道是主题。他在政治上失败后,仍然对治学持乐观态度,面对诸弟子的述志乐道,赞美他们诗意愉悦的活动,感叹这种场面:“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者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是一种执着而又潇洒的生活态度,积极乐观地诗意歌颂人生的状态。

史通古今。诗意人生观是史诗般的历史观,往往在诗人那里表达得更清晰。朱自清对诗人闻一多有这样的表述:“他研究中国古代,可是他要使局部化了的古代复活在现代的人心目中。因为这古代与现代究竟属于一个社会、一个国家,而历史是连贯的。我们要客观地认识古代,可是在客观地认识古代、现代的生活,要能够在心目中分享古代的生活,才能认识那活的古代,也许那才是真的古代。”诗意生活的特点,首先是乐观,接着是美观,重要的一点是富于想象力;这种想象力和理性的判断力结合在一起,才更富真善之中的乐和美。这里,“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历史观,便是最重要的。回归历史,获得自觉,不仅哲学,文学也一样。

器物和合。诗意的和谐和音乐的和谐是相通的。“诗和”与“乐和”是相互协调的。这于中西是同样的。然而在生活器物上却大不相同。法国思想家罗兰·巴特在《符号禅意东洋风》中,认为东方日常生活中用的筷子,不像西方餐具刀、叉那样,用于切、扎、截,因而食物不再成为人们暴力之下的猎物,而是和谐传送的物质。中华民族早有用筷子的习惯。此小小餐具,简巧、灵活,难怪巴特在其比较文化学著作中将它和中华文明的“和谐”观念化于物质之中。其实,两根筷子,互相配合操作,也包含协同合作的“合”的观念。“和合”观念体现在筷子的用餐功用美德上。据说用筷子进食时,要调动人体30多个关节和50多条肌肉,有助于神经系统的活动,使手指和大脑互动,有益于健康。何时开始用筷子,已无法考证,但筷子“梜”为“木”旁,先民有“羹之有菜者用梜”,后称“箸”,为“竹”字头,可能是木竹器时代的产物。先民钻木取火,煮熟食物烫手,用树枝、竹棍方便取食。木竹石并用时的文明工具,包括食具、武器,都是常见的用餐和战斗的器物。见物见人见思想观念,筷子于此可见一斑。此中有真意啊!